山背后,有一处房屋很独特,看上去应该是库房。当然也不能排除是监狱。黑喇嘛的城堡里曾经关押着许多囚犯,其中有来自西藏的商人、僧侣,有来自外蒙古的朝觐香客和牧民们,有黑喇嘛的政治对手,也有来自安西和呼和浩特的中国商人。在喇嘛匪徒的枪口下,苦役犯们建造了这座沙漠要塞。
俄国探险家奥勃鲁切夫是为数不多的亲眼见到黑喇嘛的人,在他的名著《中央亚细亚的荒漠》中,奥勃鲁切夫这样描写黑喇嘛的巢穴:“这是一个连密集炮火也难以攻克的险要地方。它高踞谷地的整个东端,几乎封锁住了南部山丘环绕的谷口……进了寨门,是一堵峭壁,窄得只容一个人通行,轻型的火炮也不能通过山隘,运进山谷,这样就不能从西面炮击要塞”。
在交谈中,奥勃鲁切夫发现黑喇嘛相当了解商路的分布,以及货物的行情和销售情况。
曾在黑喇嘛城堡作过画的列里赫也留下了详细的文字描述:“总的看来,黑喇嘛要塞的主体建筑是一座两层正方形平顶房屋,每个角都有一个了望塔。房子有两扇门,门框用砖砌筑。要塞里有保镖的住房、马厩和储藏室。……我们打开厚重的房门,进入了宽敞的大厅,大厅的中央是火塘。有一条用石头砌筑的台阶通往第二层,假喇嘛的私人房间都在这里。”
无疑,这座布防严密的匪徒堡垒给这些游走西北荒漠的外国探险家留下了深刻印象。
那么,黑喇嘛在寸草不生的黑戈壁上建造规模宏大的军事堡垒,他要保护什么呢?
当零星的驼队远去之后,黑戈壁的大部分时间重归沉寂。群山不语,大地无言,风是这里至高无上的主人。在这远离海洋的亚洲腹地,在这比整个欧洲大几倍的草原与荒漠,一支上了膛的手枪与一个精锐的步兵师,能产生相同的威慑作用。因此,这里成了最不计成本的反抗、最不可思议的冒险的温床。
谁也未曾想到,在亚洲政治舞台上风云一时的大人物黑喇嘛,竟会选择人烟稀少的马鬃山栖身。但仔细考察黑喇嘛在这个三不管地带的所作所为,人们会发现,这不是一个丧家犬的苟延残喘,而是黑喇嘛的又一次有勇有谋的选择。在这场亡命天涯的斗争中,他依然是掌控战局的主角。
马鬃山是新疆、甘肃、内外蒙古当局鞭长莫及的三不管地带,安全系数高,有利于养精蓄锐,以图东山再起。同时,这里又处于内地商队进入新疆和外蒙古朝觐者南下西藏必经的十字路口,战略地位十分重要。控制了这个交通要道,就重新拥有了讨价还价的本钱。
据说,黑喇嘛规矩极严,并非什么都抢。他不碰蒙古人,不吃窝边草,尤其是绝对不劫邮差。安西、星星峡、哈密、松树塘这一路的村落、驿站,都有他的眼线,所以劫谁不劫谁,什么时候下手,都拿捏得极准,从来不会失手。
杨镰介绍说:为什么不截邮差,因为邮差都是他的眼线,哪个商队过来了会有钱,他都一清二楚。黑喇嘛甚至可以这样讲:“我缺50个皮大衣”。“那你放心好了,50个皮大衣下个礼拜就来了”。就达到这个程度了。
上世纪七十年代,伊吾军马场附近的松树塘邮政所有一位退休的老工人,他曾说过黑喇嘛的人从来不截邮差。
2007年春天,我们来到松树塘附近打听老邮差的下落,了解到老邮差曾在这种洋芋,他不和旁人联系,不接见人,现在这个人不存在了,死了。
富有对敌经验的黑喇嘛深知,在黑戈壁上立足的根本就是控制水源。他带领随从把黑戈壁上的水源逐一查录并派人把守。
丹麦探险家哈士纶特别提到黑喇嘛把持水泉,控制黑戈壁交通线的情节:
他修了这两处(“干渴四天”与“干渴三天”)的水井,好引诱过往的行旅通过他把持的这个无人定居区域。富商们甘心情愿地付给他他勒索的钱财,因为自从苏俄关闭了通往喀尔喀蒙古(外蒙古)的黑戈壁以北的古道后,在黑戈壁以南的旧道又由于汉人警匪一家、严密把守,不可能通过。所以,通过黑戈壁的这条路竟成了东西方交通的惟一可以通行的要道了。
所以,取道马鬃山,就成了丝路商队孤注一掷的豪赌,哪怕是给黑喇嘛送货上门。
控制了商道命脉的黑喇嘛,靠打劫过往商队迅速积累起了富可敌国的财富。在20世纪初期中亚纷乱的政治格局中,在三不管的黑戈壁腹地,黑喇嘛营造起了自己的独立王国,与界山另一边的红色政权分庭抗礼。
羽翼渐丰的黑喇嘛做梦也没想到,在山的那边,他的死对头一直在密切监视他的一举一动。死亡的威胁正一步步向他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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