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倚天屠龙记》的最后一回回目为“不识张郎是张郎”,大意是指殷离所喜欢的张无忌并非是现实中众人眼中的张无忌,而是她回忆中、想象中的张无忌。书中的人物都是觉得殷离显得有些疯癫,只不过周芷若以为疯癫是苦,张无忌以为疯癫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其实殷离是一种彻悟,更确切的说是一种感悟。谁能说自己爱恋的或者是厌憎的事实上不是那事物在自己心中的投影呢?任何事物,人只能看到它的一部分绝不可能是全部,所以人们真正所爱恋所厌憎的仅仅是一部分投影,而不是事物的本体。这投影的正确与否要受观察者的能力限制,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同时也在受着环境空间的限制。
做个比喻,被观察的事物是房间外的风景,空间的限制就是窗户的大小,识见的差别就是玻璃的清晰程度与色泽。古希腊的哲人说:“一个人不可能两次走进同一条河流”,在外界事物在我们心中形成投影的一刹那,它已经是历史,现实中的是历史的延续。
赵敏喜欢的是张无忌的仁厚?周芷若喜欢的是张无忌的武功?殷离喜欢的是……?
那些都能够代表张无忌么?谁是张郎?谁又识张郎?张无忌自己也不识张郎,也不知谁是张郎.金庸自己就能说清楚谁是张郎么?
一部作品的伟大在于它能够再现现实世界,并在思想上超越现实世界。托尔斯泰说安娜要卧轨时,吓了他一跳。那是因为此时在作者的笔下已经不是一个被塑造的模型而是一个活生生的待被描述的人物。金庸也难以说谁是张郎,正是因为张郎已经成为现实,不可以被尽述的现实。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有为法,就是指可以被限制被固定被言明的东西。这些一旦超出了限制就如梦幻泡影般虚幻。所以禅宗讲究不立文字以心传法乃至呵佛骂祖,盖因于此。从佛教而言,成为宗教的佛教就不是真正的佛学。且不说自然有了不少佛门败类,以佛的名义犯下种种罪恶。但就“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不应而立的佛像,立时耗费多少钱粮人工,直接间接弄得多少人家破人亡,罪莫大焉;废时,佛头着粪,断头残肢,何等凄凉?
一切有为法,一切有为法……呜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