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从来没有孤立的偶然。屈原所选择的价值观,所坚守的人生信念,和他的人格和尊严,都注定了他必然不能容于浊世。纵然没有楚宫殿门前与靳尚的遭遇,也依然逃脱不了悲剧的命运。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众,人必非之。”嫉妒,这种瘟疫一样的病态心理,几乎在每一个历史的册页上,在我们这个星球的每一角落,剥蚀着人类的精神堡垒,消解着民族人文化的光彩,让英雄流泪,让壮士喋血,让贤者寒心,让小人得志。黑格尔说:“有嫉妒心的人,自己不能完成伟大事业,便尽量去低估他人的伟大,贬抑他人的伟大性使之与他本人相齐。”不过,我还要说,流言止于智者。如果那位操着生杀大权的怀王有着如后来的唐太宗那样“兼听则明”的品格,屈原断不会用江水做了他躯体的坟典。
然而,诚如鲁迅所说,战士躺下了仍然是战士,而苍蝇终究是苍蝇。历史不会因为苍蝇们的喧嚣而改变自己的航道,英雄亦不会因为嫉妒者的诋毁而磨来他不朽的光辉。岁月永远地把靳尚们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而屈原的身影却伴着滔滔的汩罗江水走到了新的世纪。
二
从秭归城到汩罗江,是屈原生命的距离。每一步都验证着他“虽九死其犹未悔”的品格.
怀王十五年(前304),张仪以重金收买上官靳尚、令尹子兰等人为内奸,瓦解齐楚联盟。赋闲在家的屈原义愤填膺。他自动缨出使齐国,遭到冷落。怀王二十四年,楚国彻底投入了秦的怀抱。靳尚们将屈原逐出郢都,流放到了汉北。等到怀王三十年,屈原辗转回到了郢都时,怀王赴武关,被秦扣留,最终客死咸阳。楚顷襄王即位后,屈原再次被逐出郢都,流放江南,辗转流离于沅、湘二水之间。楚顷襄王二十一年(公元前278),秦将白起攻破郢都,屈原悲愤难捱,遂自沉汩罗江,以身殉了自己的政治理想。
那是一个大雾弥漫的早晨,“颜色憔悴,形容枯槁”的屈原沿着湘水缓缓而行,他怀念舜帝的两位忠诚的妃子娥皇和女英,他轻轻地折下印着二妃泪痕的斑竹,久久的凝望,他觉得自己此刻的心境与选着舜帝而不遇的娥皇、女英没有什么两样。在一种无奈的心境下吟嗵他的《橘颂》:
后皇嘉树,橘徕服兮。
爱命不迁,生南国兮。
身固难徒,更一志兮。
……
摇橹的渔父夫一眼就认出了屈原,问三闾大夫,为何落到如此的结局,屈原回答:“举世皆浊我独清,举世皆醉我独醒,故以放。”
他果真是清醒的呀,数百年后,一位西汉的儒生贾谊被贬谪到长沙,于一个阴雨霏霏的傍晚到汩罗江畔吊唁亡灵.望着铺满夕阳余晖的江面,贾谊忽生遐想:假如屈原以他的才能游说于诸侯,哪个国家没有他施展才华的舞台呢?
呜呼!贤哉贾生。就象后来的苏武出胡地十九年不改初衷一样,倘若屈原当年别怀王而事秦昭王,人们也不至于年年包了青绿色的粽子去追念远行的英魂了。而他流放的地方距秦国仅为一水这隔。他只要涉过汉水,就可以获得自由。
但,那还是屈原吗?
三
屈原不仅仅属于楚国,他属于我们这个饱经沧桑的多难的中华民族,属于我们这个辽阔的国度,属于我们这个星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