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中期以后,关于人性问题的讨论在士人中受到广泛关注。从《孟子》一书看,主要的流派有孟子的性善论与告子的性无善无不善论。此外,《庄子·盗跖》还提到一种观点,主张性恶论,其云:“声色滋味权势之于人,心不待学而乐之,体不待象而安之。夫欲恶避就,固不待师,此人之性也。”庄子不取上述三说,他认为人性的主要特征是“素朴”。庄子以素朴的人性论为基石,进而建构了他的德行修养观。
一、人性素朴与人性的异化问题
庄子对人性素朴这个主要特征的认定,是从上古至德之世人类由道受命而生时所形成的最初德性的稽考中得出的。由此他认为,人类对德性修养的追求,也必须上溯至古至德之世。只有那时的人类德性未曾受到任何刻意的雕琢与撄扰,因而才是人性的最为真实最为完美的体现。在《马蹄》篇中,他说:
彼民有常性,织而衣,耕而食,是谓同德。 一而不党,命曰天放。故至德之世,其行填填,其视颠颠。当是时也,山无溪隧,泽无舟梁;万物群生,连属其乡;禽兽成群,草木遂长。是故禽兽可系羁而游,鸟鹊之巢可攀援而窥。夫至德之世,族与万物并,恶乎知君子小人哉!同乎无知,其德不离;同乎无欲,是谓素朴;素朴而民性得矣。
庄子智慧
对上古至德之世的这种追溯,他并非要求人们放弃现有的物质文明,回归到)“同与禽兽居,族与万物并”的状态。他只是在探讨人性最初特征时,提到那时人们的物质生活状况,目的在于证明人性素朴论的缘起,即所谓“素朴而民性得矣”。由于人性素朴,因而不知有君子小人之别;由于人性素朴,因而能“莫之为而常自然”(《缮性》)与整个自然界平等相处,乃至举世不知“以人灭天”与“以故灭命”。(《秋水》)人,指人为;天,指自然;命,指万物从道中各自先天所得的份额。
告子以“生之谓性”反对将仁义看作是人之性,认为“以人性为仁义,犹以杞柳为桮棬”。(《孟子·告子上》)孟子对告子的这一指责并未正面回答,那么在当时的儒家中是否确实有此一说呢?《庄子·天道》有一段对话云:“老聃曰:仁义,人之性邪?孔子曰:然。君子不仁则不成,不义则不生。仁义,真人之性也。”这段话似乎可以为告子之说提供佐证。由此可见,仁义之类的德行与人性善之辩,在孟子一派的儒家学者中尚未理顺。对于告子的说法,庄子似有一定程度的认同,如从广义上说,性是“生之质”,仁义非人之性等,但他并未停留在这一水准上。因为从告子的性无善无不善之说,可以进而得出“性可以为善,可以为不善”,或“有性善,有性不善”(《孟子·告子上》)等多种结论,而所有这些结论都只不过是根据后天言行或实际效果所作出的某种价值性判断,很难从中找出先天与生俱来的本质特征。也许正是出于这一原因,庄子认定,只有人类受命成性之初的素朴的精神状态,才是人性的真实体现。
人性的这种素朴状态后来为什么会出现变异呢?他认为是后世圣人以仁义礼乐扰乱人性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