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2008年5月30日至6月13日，中央电视台十套“探索·发现”播出了15集大型纪录片《中华武功》，其中，6月3日播出的第5集是《侠义江湖》。该片在春节后刚上班时，李炳编导打电话到我家中，说是3月初将来西南大学拍摄。我在2月中旬完成脚本初稿发给李炳，其后往返数次进行商讨。3月11日至16日，李炳一行4人来到西南大学进行拍摄，主要依据即为我和李炳多次商讨后的脚本。因为原脚本较为全面，而节目时间有限，内容未全部表现。现将脚本贴到博客上来，供大家参考。

在春秋战国时期，中华大地上，出现了一群人，他们被称为“侠”。

“侠”的字形由人和侠组成，人旁表明这是一种人类行为，夹（篆文）则是一个大人挟带着两个小人，是有力量的人帮助弱小的人。

从此，仗义行侠，就成了中国人骨子里的一种期待，就和日本的武士精神、美国的牛仔风度一样，成了一个民族性格深处的梦想。到了今天，我们已经找不到专门的侠，但却可以从无数人的身上看到侠义之风，从无数的艺术文化中看到侠义之美。

那么，侠，究竟是一种职业，还是一种性格？从古至今，这两者无时无刻不纠缠在一起。

还是从侠最初出现的年代说起吧。

关于侠的记载，最早见于战国末年的《韩非子·五蠹》，书中说“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韩非子认为，儒、侠和工商业者一起，都是国家的蠹虫。

侠的出现，绝非一蹴而就。从韩非子生活的秦朝末年上溯200余年，就到了春秋战国之际，当时天下最显要的学派，一是儒家，二是墨家，正是这两大学派，为侠的逐渐形成，提供了精神和行为上的基础。

侠以武力行使正义，儒家从一开始就强调“勇”，孔子在《论语·子罕》中说：“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孔子本人并不文弱，他能够举起栓城门的横木，是一个大力士。孔子也很能喝酒，从来没有醉过。但他并不主张武力解决问题，他一生数遇危难，都不曾出手。倒是他的弟子中，本来也有一些武侠一类人物，但都被他调教得很有涵养了。

《冲波传》曾记载了一个故事：

孔子尝游于山，使子路取水，逢虎于水所，与共战，揽尾得之，内怀中；取水还，问孔子曰：“上士杀虎如之何？”子曰：“上士杀虎持虎头。”又问曰：“中士杀虎如之何？”子曰：“中士杀虎持虎耳。”又问：“下士杀虎如之何？”子曰：“下士杀虎捉虎尾。”子路出尾弃之。因恚孔子曰：“夫子知水所有虎，使我取水，是欲死我。”乃怀石盘，欲中孔子。又问：“上士杀人如之何？”子曰：“上士杀人使笔端。”又问：“中士杀人如之何？”子曰：“中士杀人用舌端。”又问：“下士杀人如之何？”子曰：“下士杀人怀石盘。”子路出而弃之，于是心服。

孔子把“勇”放在“仁”的道德规范之下，主张以“智”来解决问题，但又必须有“勇”来提升自己的信心，有“勇”才有底气。

孔子对名利看得不是很重，可以当政治家固然不错，当不成政治家就当教育家也很好。他的心态很平和，所以并不特别强调“勇”。但在孔子去世以后，儒家分裂为八派，其中也有继承了好勇风格的，比如在《孟子》里提到的漆雕开，就是如此。《韩非子·显学》描述道：“漆雕之议，不色挠，不目逃，行曲则违于臧获，行直则怒于诸侯，世主以为廉而礼之。”以辞色威胁，他们不屈从；刺其眼目，他们不逃避；自己没有理由时，虽然是奴隶仆役，他们也不会欺负；自己行为仁义时，虽然是诸侯君主，他们也不会低头。这样的形象，其实就已经是后世人们所景仰的大侠了。

孟子时代和孔子时代相比已经有了很大变化，孟子的心态就不像孔子那样平和。孟子心气很高，但老是没有机遇，国君们对他都不感兴趣。所以，孟子就和孔子不同，他更加强调自己内心深处的底气，而且善于为个人的挫折寻找安慰。孟子强调“勇”，但不是孔子那样的大力士的勇，而是人格上的勇。

《孟子·梁惠王下》里说到，手执利剑，瞠目相视，大喝道：“哪个敢挡我的道！”这种匹夫之勇，只是小勇。像周文王、周武王，“一怒而安天下之民”，这才是大勇。就像金庸在《射雕英雄传》里所说的，要“为国为民”，才是“侠之大者”。

孟子提出了大勇的人格标准，主要有三条：

一是浩然之气。是要充塞于天地之间，至大至刚，配义与道，集义所生。（《孟子·公孙丑上》）

二是大丈夫人格。“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孟子·滕文公下》）金庸在《飞狐外传》里结合墨家的主张，又加上了三条标准“不为美色所动，不为哀恳所动，不为面子所动”，以此作为真正的侠士。

三是大无畏精神。孟子引用曾子转述孔子的话说，真正的大勇，是只要内心确定了原则，“虽千万人，吾往矣。”（《孟子·公孙丑上》）这个信条，被古龙反复称述，作为古龙式大侠的人格标志。

可以说，儒家虽然并不主张以武力解决问题，但他们把“勇”作为立身社会的基础，经过孔子对子路等侠士的调教，经过孟子对勇气的系统总结，儒家为后来的侠士提供了人格上的标准：

一、浩然之气，也就是侠士的道德标准，要有仁义的胸怀，符合天下大道。

二、大丈夫人格，也就是侠士的人生经历，要有丰富曲折的人生体验，坚持自己心中的真理追求。

三、大无畏精神，也就是侠士面对艰难困苦的态度，要有一往无前的勇气，要有高度的自信。

只有符合了这三条标准，才能成为所谓“真正的侠士”，成为万民称颂之侠。

（责任编辑：小草人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