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汉编成的《说文解字》里,把侠解释为关中方言“俜”,也就是仗义疏财的人;而俜又是“甹”,是敢于拼命的人。因此,侠的气质,就主要表现为无私无畏的两个方面:
一是仗义疏财,乐于助人;
二是顽强拼搏,敢于争先。
侠到汉代,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汉代侠的变化,有主动的方面,也有被动的方面。
主动的方面是由张良体现的。
张良
张良是韩国的旧贵族,他的梦想是像慕容复一样的恢复故国,他少年时走的道路也和慕容复相似,散尽家财,组织刺客,苦练武功,图谋刺秦。他还找了一个大力士,在博浪沙用大铁锤袭击秦始皇的车驾,但可惜的是,误中副车,秦皇安然无恙。于是,张良只好隐姓埋名,逃亡到下邳。在下邳,张良游侠十年,曾跟着黄石公学习兵法,也曾帮助项羽的叔父项伯逃过官兵的追捕。十年之后,天下大乱,张良也组织游侠少年起兵反秦,后来归顺刘邦,成为汉朝的首席谋臣。刘邦死后,张良不愿参与政事,学辟谷,练气功。张良死后,传说棺材中只有黄石枕和兵书,张良羽化飞升,成为仙人。张良的道路,少年游侠,中年游宦,老年游仙,生动地体现了中国古人圆满的人生理想。也生动地说明,游侠只是少年气盛之时的行为,不能相随一生一世。
被动的方面是由郭解等汉代大侠的命运体现的。
汉武帝时的郭解,是汉朝最著名的大侠。郭解,河南人,父亲就是著名大侠,在汉文帝时犯法被杀。他接过父亲的基业,管理杀手集团,又抢劫、盗墓,积累了大量资产。他用这些钱财助人,又常常居中调解江湖纠纷,收留了大批侠士,郭解因此获得了大侠的美名。汉武帝时,命令地方富豪迁移到茂陵,既繁荣京城近郊的经济,也方便监督管理这些豪强。如果按资产计算,郭解不在迁移之列,但汉武帝认为郭解名声太大,必须迁移。迁移的时候,各处送的礼金,达到了一千多万,到了关中,郭解依然是江湖盟主。郭解的侠名越大,门下越是飞扬跋扈,动辄杀人。御史大夫公孙弘奏称:“郭解一介布衣,任侠行权,门下动辄因为微小的怨恨杀人,郭解虽然并不知道,但此罪甚于郭解亲手杀之。应当定为大逆无道之罪。”于是族诛郭解。
郭解被杀,侠风反而更盛。到了汉成帝时,长安城里出现了有组织的江湖侠少,公开与官府作对。他们内部分工细密,通常通过摸取三种不同颜色的弹丸来确定任务,红色的刺杀武官,黑色的刺杀文官,白色的善后。一到晚上,在夜幕笼罩之下,侠少纷纷出动,抢劫客商,收钱杀人,长安城死伤横道,警报不绝。尹赏就任长安令,挖了许多几丈见方的大坑,方砖衬砌,内壁非常光滑,称为“虎穴”。尹赏召集县吏,和亭长、里正、父老等一起,调查三类人:一是轻薄少年恶子,二是无市籍的商贩作务,三是鲜衣凶服身披铠甲手持兵器的,列出了一个几百人的名单。然后,尹赏调集了几百辆囚车,发动突然袭击,按名单逮捕,都治以“通行饮食群盗”的罪名。尹赏亲自审问,每十人释放一人,其余人等全部丢在虎穴中,用大石头盖上,过了多日再去观看,侠少们都已枕藉而死。尹赏把侠少们都埋在桓东,列名告示,一百天后才准许家属前往领尸。那些被释放的,大多是侠少首领,或者愿意改过自新的,这些人,日后都成了朝廷的鹰犬,镇压起江湖来,比一般官吏更加凶狠。
自西汉中期以来,游侠人数众多,但很少能得善终。虽然司马迁在《史记》中满腔热情地赞美游侠急人危难、守信重义,但到了西汉后期,社会上对侠的评价并不见好。东汉时,班固写《汉书》,虽然也写了《游侠传》,但就已明确说侠是“作威作惠”的奸雄,必须以礼法进行匡正。而在《汉书》之后,历代正史都不再有游侠列传!
东汉开国名将马援,曾因他的侄儿任侠,专门从交阯寄信回长安,希望他们学习敦厚谦约的龙伯高,“效伯高不得,犹为谨敕之士,所谓刻鹄不成尚类鹜者也”;千万不要学豪侠好义的杜季良,“效季良不得,陷为天下轻薄子,所谓画虎不成反类狗者也”。
到这个时候,侠在江湖还有美名,但在普通社会,却至少已经让人敬而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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