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以后,游侠和江湖更加紧密地联系起来。一些历史上本来不大有名的江湖人物,进入小说成了一代大侠。
比如北宋末年的“淮南盗”宋江,《宋史》的《徽宗本纪》和《侯蒙传》、《张叔夜传》有记载,仅一百余字,丝毫没有说到宋江等人是侠。宋江起于河朔,转战河南、京东、河北、江苏,官兵连吃败仗。侯蒙上书请求招安,让宋江征讨方腊。张叔夜设伏兵用奇计擒获了宋江的副贼,宋江于是投降。但在民间传说中,宋江就成了江湖侠盗,所谓“水浒寨中屯节侠,梁山泊里聚英雄”,最终演变成了伟大的名著《水浒传》,成了明清两代江湖绿林的侠义范本。
又如郭靖。《宋史·忠义传四》有记载,也仅仅一百多字。南宋宁宗开禧三年,四川统帅吴曦叛宋降金。郭靖是高桥地方的土豪,任巡检之职,带领百姓避难到了大安军(今陕西阳平关)。后来,大安军陷落,叛军胁迫百姓各归本籍。到了白厓关,郭靖对他弟弟郭端说:“吾家世为王民,自金人犯边,吾兄弟不能以死报国,避难入关,今为曦所逐,吾不忍弃汉衣冠,愿死于此,为赵氏鬼。”于是投嘉陵江而死。郭靖的身份,史书上也没有说他是侠,但他是地方土豪,与江湖也多有联系,后来又壮烈殉国,是很有气节的人。金庸写《射雕英雄传》,主人公也叫郭靖。虽然不能证明金庸写的就是史书上的郭靖,但后人却把二者联系起来。这也说明,侠已经江湖化,而江湖中也弥漫着侠的气息了。
从唐代到明清,武林也开始和侠联系起来,形成了丰富的武侠传说。
隋唐之际,秦王李世民讨伐王世充,兵败被围,少林武僧出兵支援,活捉了王世充的侄子王仁则。这就是著名的“十三棍僧救唐王”的传说,也是少林武功发扬光大的开始。1982年,这个传说被拍成电影《少林寺》,在中国大地上掀起了历史武侠片的热潮。
清朝的武侠传说,许多都和反清复明联系在一起,而少林寺则是这些传说的核心,在时间上则以雍正年间为中心。天地会反清复明,带头大哥万云龙就是少林僧人,与军师陈近南等人,在雍正十二年起兵。万云龙战死,众人分头前往各地招兵买马,少林寺的五个和尚,成为天地会五大门派的首领。
《清史要略》说:“雍正平日多养侠士,于是各藩党羽,亦大半多侠士之流。雍正诛锄诸王殆尽,恐其党羽为之复仇,凡天下剑客不为所用者,皆欲杀之。”雍正当年在江湖上学武功,曾结拜兄弟一十三人,大哥武功尤其高强,雍正登基后,派人前去刺杀。大哥自杀而死,其后月余,传说吕四娘为其报仇,将雍正杀死在皇宫之中。当时,了因、吕四娘、白泰官、甘凤池等,号称江南八侠。
少林传说和江南八侠以及雍正皇帝,在传说中往往搅在一起。后来又和方世玉、黄飞鸿等广东武术传说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清代武侠传说系列,并因徐克的导演和李连杰的主演而得到发扬光大。
在这些电影中,“少林寺”和“黄飞鸿”两大系列,尤其具有鲜明的特色。
“少林寺”电影分析
天下英雄出少林,自从有武侠电影开始,少林功夫就成了不可回避的一个话题。到20世纪70年代,少林电影开始大量出现。1982年的《少林寺》,更是中国武侠电影史上的一次大转折。首先,它拍的是正宗的“禅宗祖庭”中岳嵩山少林寺,从传说回到了事实;第二,它是首次在嵩山少林寺实地拍摄,展现了丰富的人文景观;第三,它是由真正的武术家主演的,李连杰、于承惠等人都是从《少林寺》开始成长起来的;第四,它讲述的是有根据的历史传说,“十三棍僧救唐王”不仅在少林寺里有壁画,还有李世民当年亲笔题写的石碑;第五,它贯穿了真正的侠义精神,把佛学与正义、历史与进步、复仇与爱国等结合起来,是一部历史题材的“主旋律”电影;第六,它实写了练武的过程,当年在内地有许多青少年都是反复观看这部电影以学习武功;第七,它的学艺和复仇的线索,贯穿了大侠的成长,是经典的武侠情节;第八,它还抒写了美丽的爱情与亲情,也是一部写人性的电影。
正是这些成就,从《少林寺》开始,在中国大地掀起了一股武侠文化的热潮。
黄飞鸿电影分析
如果说少林寺是个理想的地点,黄飞鸿则是一个理想的人物。
黄飞鸿是广东佛山人,生于1847年,死于1924年,父亲是“广东十虎”之一,他从小随父习武,又行医、舞狮。近代广东是抗击外国侵略的前沿阵地,民间练武成风并以侠义相激励,黄飞鸿就是就是在这样一种文化背景下出现的。黄飞鸿生前名气并不大,但从1949年《黄飞鸿传》上下集上映之后,至今已经有100多部黄飞鸿电影。尤其是90年代由徐克拍摄的《黄飞鸿》、《男儿当自强》、《狮王争霸》、《王者之风》等,都是非常优秀的武侠电影。
黄飞鸿电影把侠义情怀上升到了两个重要的高度:一是民族情感,二是文明思考,这两者结合在一起,就将黄飞鸿从一个民间武术家提升到开明的有识之士高度,表现了他对民族前途的思考。《黄飞鸿》第一集的结尾,他悲愤问天:“这世界真有金山吗?若有,为什么外国的商船会远涉重洋来到中国,或许金山就在我们脚下!”黄飞鸿面对洋枪的射击,虽然捡到洋枪,却只能以“弹指神功”来发射子弹;这使他猛省,得出惨痛的结论:“中国应该要变了,拳脚是打不过洋枪洋炮的!”《男儿当自强》里,借白莲教的例子,明确表达了盲目爱国不能救国,反而适足以祸国的道理;又借黄飞鸿参加医学大会的情节,揭示了东西方文化必须合流交融,才是民族的出路,才能顺应世界的潮流。在《狮王争霸》里,黄飞鸿的思想境界得到进一步提高。帝国主义在策划吞并中国的阴谋,中国人却还在自相残杀。黄飞鸿对李鸿章说:“依小民之见,我们不只要练武强身,抵抗外敌,最重要的还是要广开民智,智武合一,那才是国富民强之道。区区一块金牌能否改变国运,还请大人三思。”他扔掉金牌,扬长而去。这表示黄飞鸿的认识,已经到表面的不服输,深入到改变国运的内部因素,表现了传统文化必须现代化的历史发展的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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