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迹天涯，快意恩仇，行侠仗义，笑傲江湖，以“侠”的名义，完成人生的壮举，数千年而下，曾无数次让人热血沸腾！——而在今天，这一切不过只是一个传奇世界里的梦。鲁迅在大半个世纪之前，就写过一篇《流氓的变迁》，说到了汉代，真正的侠早已死完，剩下的变成了强盗和流氓。于是，真正的侠，就只在文化的幻想中存在，就只在人格的气质里存在。

星移斗转，进入21世纪，我们猛然发现，从张艺谋的《英雄》到陈凯歌的《无极》，从金庸的小说到张纪中的改编电视连续剧，从金庸被骂作“人妖的世界”到王度庐、金庸作品被选入高中语文课本，从单机版的《金庸群侠传》到online的《传奇》，从韩寒的《长安乱》到凤歌、沧月、小椴等一大批“大陆新武侠”的新生代力量……“侠”的话题，一波接着一波，频频掀动着文化的浪潮。

那么，什么是“侠”呢？如何理解和体验“侠”的文化的感觉呢？

如果要按照字典上的解释，汉朝人所作的《说文解字》把侠理解为“力强者”和“轻财者”——这两种人，在汉初百年间实行黄老道家“无为而治”的时候，还颇有那么一点点社会秩序维护者和社会利益协调者的味道，然而，终究只能是“人治”。随着社会秩序的建立，这两种人就成了暴力犯罪和奢侈浪费的代表，是和法治型社会与节约型社会不相容的。因此，社会存在意义上的“侠”，最终必然要走进一条死胡同，虽然他们还是一如既往地得到许多“侠义”的赞扬，但却是和社会前进的历史方向相悖离的。

任何一种传统文化，在历史进步面前，它所需要的都是扬弃，扬其合理内核，弃其糟粕垃圾。对“侠”的扬弃，是扬其道义敢为的精神，弃其在这个过程中粗暴野蛮的手段，也就是说，侠的行为模式是必须放弃的，侠的精神是可以继承的。

那么，侠的精神是什么呢？站在现代文化的高度，人们给出了许多精辟而简要的阐释，尤其是通过武侠小说等为人们所喜闻乐见的艺术形式。比如，梁羽生说，侠是对大多数人有利的行为；金庸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温瑞安说，侠是于“在所不为”与“在所必为”中作选择，是“逆境中的人性”与“历劫中的真情”；小椴说，请从绝处读侠气……等等。侠的精神，在现代文化中实际上早已借助种种幻想的形式，一方面进行着正面文化意义的提升，使人们在侠的世界里心潮起伏；另一方面，这些非常明确的幻想形式，也在时刻提示着人们，侠早已不是汉唐时代横行长街的江湖少年，而只是转换之后的文化形式，提醒着人们在理解和体验侠的时候，应该具有一种客观的态度和间离的意识。

请从绝处读侠气。

在历史上的很多时候，人们把侠作为推动社会进步的理想。比如，明朝心学的王阳明，就曾以任侠气概为他淑世精神的根株，并以骑射、词章为他武功、学业的工具；谭嗣同把他所崇尚的墨家分成两派，一派是“任侠”也就是“仁”，一派是“格致”也就是“学”，“仁”、“学”合起来，就是他变法维新的理论体系。

在人格上，侠还有一层意义，就是自由意志。其实，从韩非子起，侠以武犯禁，肆意陈欲，弃官宠交，侠从一开始就扮演了一个叛逆者的角色。一方面，侠从体力和意志的磨炼中实现对人类自我肉体局限性的超越；另一方面，侠从叛逆和破坏中实现对当时社会结构局限性的超越。两个超越加起来，就达成对个体自我极限的挑战与群体社会结构的完善。

从秦汉时代的现实行为之侠，到21世纪的文化想象之侠，就其实质内涵而言，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我相信，社会的发展总是向着进步的，先进文化总是历史时间之轴上的引领者，侠的发展也是这样。我们今天虽然有了多元灿烂的文化，而无论是站在今天文化现实或理想的层面，侠都是一个不可回避的问题，那么，我们就完完全全地可以对侠的文化来一个深刻而有趣的体验，那就是——

且从绝处读侠气！

（责任编辑：秋风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