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女的真情,往往真实质朴,情重义深,是人性的至纯至真。封建礼教,要求的是女子“笑不露齿”,男子是“君子防末然,常避嫌疑间,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提冠”,但是《婴宁》一文,偏偏是酣畅淋漓地写了一个女子的“笑”,刻画了一个天真浪漫而重情、美丽活泼而诙谐的少女形象。那毫无顾及的笑声,讴歌了人性自然之美、真实纯朴之美,令久居寒窗,满目仁义道德的士子耳目一新,展现了不为礼教所掩盖的真实的自我与人性之美。
《胡四姐》则刻画了一个美丽多情的狐女形象。胡四姐见了尚生,就告诉他狐女三姐之狠毒:"业已杀三人,当早绝之",见尚生被骚狐所诱,四姐逐叱之;后自己大丹已成,对尚生之情仍不忘怀,常去关心探望,又二十年,胡四姐已名列仙籍,本不应再履尘世,仍是对尚生之情不绝,不仅来探望,还告知"撒瑟之期",以安排后事,并度尚生为鬼仙,可谓情深义重矣!
蒲公塑造了一系列见义勇为,侠胆义心,富有同情心的狐女形象。《狐女》一文中,狐女不记厌弃旧恨,救伊生于水火,赠之以数金,使生在弃家离乱之后"半生吃着不尽";象如此狐女救士于厄难中的,《聊斋》中比比皆是:长山赵某,病症结,又孤苦,奄奄就毙,是狐女来到他的身边,医好了他的症结病,虽然赵某土坐无席,灶冷无烟,狐女不以贫贱为辱,与赵某相亲如夫妇;广平诸生冯相如,与狐女红玉相爱,为冯父折散,红玉不仅不怨恨,反为冯生奔走,以重金为冯生聘妇。后冯生家破人亡,是红玉为冯家抚养幼子,并像男子一样劳动,操持家业,终使冯生一家"人烟腾茂",还为冯生"金寄广文","复命在案",使冯生得于一科而举。狐女不计贫贱,同情弱者,在门弟森严、等级分明的封建社会里,不能不说是蒲公驰想天外的一种理想。
蒲公笔下的狐女富贵不移其情,苦难不夺其志,重情义,鄙钱财,尤好吟诗作对,无一一不是红袖添香夜读书的佳人形象。《褚遂良》中的狐女与贫困的赵某相亲相爱,有一孝廉“阴萌淫念”,狐女即加诮让,并施法术,让他首在窗外,身在室内,严惩了孝廉,维护了自己的爱情。狐女青凤,钟情于谈笑风生,妙绪泉涌的狂生耿去病,与耿生幽会之时,被自己的叔父发现,且要“鞭挞且从其后”,但对耿生却始终坚贞不渝,终使有情人成了眷属;红玉与冯生的爱情,更是经历了一番苦难曲折,先是与冯生私订永好,后被冯生“亲庭罪责”,遂与之绝决,继而为冯生谋划聘女,让冯生娶了卫氏。不料卫氏被邑绅宋氏遇见,宋为贪色而和冯家打了一场官司,结果冯生家破人亡。红玉闻之不幸,不计前嫌,自乃抱儿登门,日夜类男子操作,用勤劳的双手,终使二人之家“腴田连陌,夏屋渠渠”。
蒲公笔下的狐女,不仅美丽、善良,而且还能“棋洒谈燕”,得此女子,何尝不是读书人苦难中的美梦,不是苦苦科举而不仕的蒲公梦寐以求的慰藉。但是在清冷的现实生活中,蒲公只能浮白载笔,为千万个同在青灯黄卷下砥砺心志的士子提供精神的幻想和安慰。
正因如此,《聊斋》一出,即动天下,士人奔走相庆,人人赞不绝口。王渔洋诗云:“料应厌作人间语,爱听秋坟鬼唱时”,冯镇峦在《读聊斋杂说》中称之为“千古奇书”,沈潜在《聊斋题辞》中更推之“直与子史抗衡”。更有《聊斋》仿作者辈出,终成花妖狐魅一派。《聊斋》是一面镜子,映照着中国文人的心灵追求和凄美的精神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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