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禹锡:竹枝词九首(3)
2010-02-05 10:31
至于风土、人物,在这九首歌词里反映出来的有人民在白帝城头和瀼溪桥上的唱歌,有昭君坊里和永安宫外的游女,有旅居在此地的妇人托返回成都的船带
至于风土、人物,在这九首歌词里反映出来的有人民在白帝城头和瀼溪桥上的唱歌,有昭君坊里和永安宫外的游女,有旅居在此地的妇人托返回成都的船带信给丈夫,有住在山头的女子到江边来取水,男子到山下来烧草灰肥田。九首诗组成了一幅风俗画。
民歌的第二个特征是不讲究平仄粘缀。七言四句的民歌往往用拗体,表现在第三句。刘禹锡这九首也都用拗体,而不用绝句正格。拗体绝句的下半首音调较为急促,苏州山歌也大多如此。所以杜甫作拗体绝句,即称为“吴体”,刘禹锡序引中所谓“激讦如吴声”,也说明了民歌的这一个普遍特征。
所谓“竹枝歌”,大概是当地青年男女在竹林里劳作时的对唱歌谣。这个名称也是当地特有的,正如苏州称为“山歌”,是山上劳动人民的歌谣。福建有“采茶歌”,是采茶姑娘的抒情歌谣。山东有“渔歌”,是渔民的歌谣。各个地区的这一类歌谣,都是劳动人民歌唱他们自己的工作与生活,就是所谓“劳者歌其事”。因此,歌词的题材内容不会越出他们的生活范围以外。歌词的语气也大多自白,很少代言。这是民歌的第三个特征。刘禹锡这九首诗中,第二、四、六、七、八首都是用唱歌者自白的语气。
民歌的第四个特征是用眼前景物来作比喻。第二首以“花红易衰”比男子的薄情,以“水流无限”比自己的愁绪。第六首以“波浪不能摧”的滩石来对比来去不定的情人之心。第七首以瞿塘峡中危险的水道来对比“平地起波澜”的人心。意思是说,江水之所以有波澜,是因为底下有石头,而人心则在平地上也会起波澜。
利用同音假借字作文学的隐语,是民歌的又一个传统特征。晋代的《子夜歌》有一句:
雾露隐芙蓉,
见莲不分明。
“芙蓉”即是莲花(荷花),在雾露里的莲花,看不分明。这个“莲”字被用来作“怜”的谐声字。“见怜”即是“被爱”。这里表达一个女子的忧虑,不知道那个男子到底爱不爱她。
又有《读曲歌》一首:
奈何许!
石阙生口中,
衔碑不得语。
“石阙”即是碑。碑生在口里,即是口里含着碑。“衔碑”是“含悲”的谐声字,这首民歌是一个不幸的女子的叹词,“怎么办啊!我满含悲哀,话都说不出来”。“雾露隐芙蓉”和“石阙生口中”这两句都是为谐声字而作的比喻,不是诗歌的本意。刘禹锡另外有一首著名的《竹枝词》,也用这个传统手法:
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唱歌声,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东边日出西边雨”,既是晴天,又不是晴天。一个女子听到她的爱人在江船上唱歌,捉摸不定,不知他对自己到底有无爱情。这里就用“晴”字来借作“情”字。
这种诗体,称为“风人体”。这个名词,最早见于锺蝾《诗品》。他说谢惠连“工为绮丽歌瑶,风人第一”。似乎是指民歌风格的诗。严羽《沧浪诗话》论杂体诗,有“风人诗”一格。注云:“上句述一语,下句释其义,如古‘子夜歌’、‘读曲歌’之类,则多用此体。”这就是以“晴”字谐“情”字音的方法了。张表臣《珊瑚钩诗话》云:“古有采诗官,命曰风人,以见风俗喜怒、好恶。”这里说明了“风人”是古代的采诗官。但古书中却未见有这个官名。总之,这个名词虽然早已出现,但在唐代才开始流行。当时所谓“风人诗”,后世却称为“谐音诗”。皮日休、陆龟蒙都有几首风人诗,大约在中晚唐时代民歌中盛行这种谐声法,所以刘禹锡也采用在他的竹枝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