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世纪末的英国正值“维多利亚的黄金时代”,举国上下生机勃勃,巨大的物质财富激荡着人们的思想活力,达尔文
学说和进化论影响着社会各个领域。
在英国格林威治海军学院,严复仍旧学习军舰驾驶技术。
毫无疑问,政府为严复他们定下的未来身份是军人,他的同学刘步蟾、萨镇冰等人后来成了著名的海军将领。
然而课余之时的严复却十分留心西方资产阶级的社会政治学说。
他醉心于达尔文、卢梭、赫胥黎等人的著作,还常常独自一人去听法庭审判,思考着英国的富强和他们的政治民主法律之间的关系。
在当时的清朝留学生中,严复以独立思考和畅谈闻名。满清驻英公使、洋务派人物郭嵩焘一见便称奇,两人迅速成为忘年交,经常在一起讨论中西方政治学术的异同。
1880年,从英国回来不到一年,严复即被另一个洋务运动的领军人物、李鸿章从福建船政招至天津,在他创办的北洋水师学堂任总教习,负责教授洋文并兼管教务。
获得当时在中国政坛呼风唤雨的李中堂的认同,既有可观的俸禄,又掌握一定的实权,人生行进到这样的关口,应该可以开始在事业上大展拳脚,建功立业了。
然而就是在这个时候,严复的命运之舟却突然掉头,开始向他生前身后最受人争议的方向行进了。
严复初到天津,正是北洋学堂工程启动阶段,李鸿章特意写信给学堂当时的校长,让其准许严复参与学堂的初期建设、招收学员、制定课程等“一切”事宜。而他的教学能力也得到了李鸿章“造诣精进”的评价。
虽然能力受到认可,但严复在北洋水师学堂却迟迟得不到升迁,思想主张更是难以实施。
为了改变人微言轻的局面,曾经留学西洋的严复决定参加清朝的科举考试。
1885年,严复第一次回福建应试举人。
这一年的冬天,他的好朋友郑孝胥来到北洋水师学堂看望考试归来的严复,一进门,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大醉的严复躺在床上爬不起来——他的第一次科举考试失败了。
1888年、1889年严复又先后两次入京应试,都没有成功。
无奈的严复只得用钱捐了个道员的官衔。
谁知紧接着,1889年到1890年,两年之内,他即从总教习被升为副校长、校长。
或许是一定要在世人面前证明自己的学问,或许是其他我们无法知道的原因,1893年4月,已近不惑之年的严复再次回到福建应试科举,而这一次,竟还是没有中。
还要继续在科举这条路上走下去吗?要走多久呢?
严复的四次科举都以失败告终,即便是升了官,日子也还是味同嚼蜡。正在此时,发生在1894年的一件大事,彻底改变了严复的命运。
中日甲午战争,世界海战史上持续时间最长久的一次海战,日本人借此一战迅速崛起,并跻身于世界军事强国之列,而清王朝则一败涂地,国几不国。
好不容易才组建起来的北洋水师的脊梁,一夜之间,全部命丧大海。
如果中日在海上没有那一场恶战,严复的
科举梦可能还会一直做下去,可是战争却让他一下子清醒了。那以后,他从八股文中解脱出来,像一名斗士一样跃上战场。
从1895年2月开始,严复连续在报纸上发表政论文章, “鼓民力、开民智、新民德” ;“不变于中国,将变于外国”,一系列振聋发聩的思想政治主张从严复的笔端流出。
1897年,在天津严复的公寓里,一项更伟大的翻译工作正在悄悄进行,一个注定要影响几代中国人思想发展的文化巨著即将破茧而出。
《天演论》一经发表,便迅速在维新人物中间流传;梁启超第一时间读到了它的手稿;康有为称其是“中国西学第一者也”;邹容说他少年时最喜欢读的书就是《天演论》;孙中山拜会严复时,也谦恭地说“君为思想家,鄙人乃实行家”……连当时著名的封建士大夫、散文家吴汝纶也被其感动,欣然为《天演论》作序
从维新变法开始,到孙中山的民主革命,再到接下来更多仁人志士的努力探索,中国近代社会到处弥漫着《天演论》的思想。
《天演论》译作问世后,版本竟达30多种,居当时外文译作之首。十九世纪末,一本英国人所写、强调生物界生存斗争、优胜劣败的进化论观点的书,经过严复之手后在中国大地成了畅销书,并在这片广袤的国土上长久持续着它的深远影响。
《天演论》之后,严复又马不停蹄地翻译了另外七本西方著作。
此时的严复早已不是那个因为没有功名而过着味同嚼蜡的宦海生活的小教习了,没有人能够忽视他,即使是高高在上的满清王朝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