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8年六月,光绪帝下令宣布变法。包括比严复年轻21岁的老乡林旭在内的四个维新人士一起向光绪推荐了严复。
光绪很快招见了严复,听严复演说了一番外面的世界。
严复想必是激动的,也很愿意好好表达自己的思想,回来后就写下了《上皇帝万言书》。
可惜还未等他抄呈,慈禧太后就发威了,林旭等人被害,光绪被囚。
万幸的是带血的刀没有落在他的脑袋上,他逃过一劫。但是“临河呜犊叹,莫遣寸心灰”。命是保住了,心却伤得不轻。
十来年后清朝覆灭,民国成立,接着是袁世凯当政,是非起落,世事风云从眼前浩荡而过。乱世之中,他无法成为旁观者,先是被袁大总统委以重任,北京大学校长、总统府顾问、政治会议议员、众议院参政等数职在身,接着他又脚步踉跄着走到了人生的另一个岔路口。
1913年,袁世凯指使杨度等人组织“筹安会”,鼓吹反对共和,恢复帝制。
杨度三次走访严复,邀他做发起人。
8月,“筹安会”成立,严复名列第三,成为“筹安六君子”之一。
对此,严复没有申明反对。
姚春树:“他跟袁世凯之间的瓜葛很复杂,因为他跟袁世凯的关系差不多是从天津开始的,从在天津他当水师学堂的教习,总教习开始,到以后当袁世凯的顾问,幕僚前后差不多20几年的时间,有20几年的交往,这里面比较复杂,袁世凯对严复比较赏识。”
就为着这份旧情,严复虽然把袁世凯亲信送来的四万元支票退还,没有参与筹安会的活动,却又对未经他同意就被人冒列筹安会一事三缄其口。
终于,这成了严复继参加科举之后又一件令人唏嘘的事。
复辟失败,袁世凯倒台,北京政府通缉筹安会祸首,严复
没有被列入,总算又躲过一劫。避居天津的严复自叹:“当断不断,虚与委蛇,名登黑榜,有愧古贤。”
此时,他开始想家,想念福州。
1918年12月9日,严复回家了。
这次,他带着最钟爱的三儿子严叔夏回家与他的挚友、溥仪的老师陈宝琛的外甥女林慕兰结婚。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一对陌生男女就这样走到一起了。
这桩婚姻的前半段不知怎样,后半段却是不幸的,不幸的根源主要不在于他们,而是时局所致:抗战时期,林慕兰带子女避在上海;日本投降后林慕兰又带子女去台湾探亲,然后就再也没回来,像牛郎织女一样夫妻俩被永远隔在了海峡两岸。
1919年的婚宴成了尘封的记忆。
王雅玲:“严复当时他的身体状况是非常糟糕,因为当时他从北京路径上海,然后到福州转了几次车,在转车的过程中,他连站台就走一完,走到一半就坐在地上休息一下才能走,,严复当时也60多岁了,也进入晚年了,他自己也觉得自己经历方面有很多跟不上,再加上在场面上那么多年,他也不愿意在政场说三道四,也想在晚年的时候,落叶归根。他就这样选择了福州,主要是为了安享他的晚年。”
恰好此时福建省督军李厚基奉上了这处巷子深处的房子。
严复笑纳了,但他住得不舒服,这个不舒服不是因为环境,环境其实太好了,出行方便又清静幽深,所住的也都是达官贵人,高宅大院幢幢相连。严复的不舒服还是源于自己的糟糕的身体。
1920年10月29日起,郎官巷16号的花厅楼上又开始不断传出一个老人粗粗的喘气声,花厅前的假山花木即使再精美芳香,估计他也打不起精神探出头观赏片刻。
为了减轻病痛,医生给他开了“特效药”,他病不择医,一口吞下,谁知竟是鸦片,而且一次成瘾,病却还是每况愈下。
当严复躺在床榻上不得不吸食他深恶痛绝的鸦片事,他是否想到过郎官巷另一头居住过的林旭?
在《哭林晚翠》一诗中,他表达了对林旭的悼念,至于其他,他没有更多的言语。
1921年夏天,严复在二女儿的陪同下去福州鼓山避暑,写下了《灵源洞》和《避暑鼓山》两首诗,这可能是这位著作等身的老人写下的最后文字吧。
这一年的10月27日,他死在郎官巷家中。
死时,这位老人身边只有二女儿相伴。
在福州这条如今看上去极不起眼的老巷中,中国近代一位在思想界产生过极大影响的老人合上了眼睛。他把自己最后的灵魂永远放进幽静的郎官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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