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董邵南序》中有一名句,叫做“燕赵古称多慷慨悲歌之士。”由于非常出名,人们后来常常用它来形容燕赵故地人士的性格;由于非常出名,以致于人们常常会忘记了它的出处。
韩文公写此文章是为了勉励他那个不得志的朋友董邵南,董生本来是立志报国的,却在京师找不到出路,而此时,一些藩镇的割据势力却在招揽人才。正所谓“士为知已者用,女为悦已者容,”董生由此动了心,决定到河北去一试身手,但如此要真是受到重用,董生今后就要处处以藩镇的利益着想,而不再是以忠君报国为已任了。
以韩文公的性格,面对这种局面,他如何受得了,如何可以置身度外?但劝说也有一定的难度,如果一味以大道理来约束董生,让其坚守士者的操守和信念,但涉身处地地想一想,由谁来解决其久试不中及得中不用的问题呢?别人不说,就连韩文公自己也何尝不是求仕无门,而最后不得不去了外地给别人当幕僚,之后又过了多少年才真正凭自己本事而回到“中央”工作的呢!
不得已的情况下,韩文公又拿起自己的笔,即抒发对朋友后生的相惜之情,又语重心长,恰如其分地提醒董生一路珍重,好自为之。今天,我们没有见到董生后来任何情形的记录,但通过此文,我们大概能够相信,董生守住了为自己的道德底线,最终也没有做出有损国家统一的不义之事。
此文令人不得不心生感佩的是韩文公的责任心。如果说是师生,如果说是对于后辈,劝说一番就可以了,但韩文公以当时天下第一的巨笔和士林学子的崇高威望,堂而皇之,大张旗鼓地昭示天下的不得意学子,“怀抱利器,郁郁适兹土”可以,但一切要以“明天子在上”为前提。也就是个人可以有更大的出仕选择,但这些都要以不危害大一统的政治局面为前提。
这样看来,韩文公的大举动其动机可以不言自明了。韩文公自视为儒家思想的正宗传人。有利于名教,有利于道统的任何小事在他看来都是大事,所以,对于董生的去留,对于别人是一件小事和闲事,他韩文公却是不得不管的。
近来在学习《论语》时侯,《宪问》篇中一则孔子专管闲事的故事与此有异曲同工之妙。孔子晚年,已经不再拥有大夫的公职,但他听说齐国的陈成子弑杀了齐简公,他就沐浴而朝,直接去请求鲁哀公发兵征讨,但此时的哀公大权全在季氏三子手中,不知是推拖还是无奈,哀公打发孔子去找季氏三子,照常理,孔子就该知难而退了,因为孔子平时最反感最发怵的就是这三个权臣,但此时孔子还是忍辱负重,忍气吞声地去了。最后的结局可想而知,但孔子说:“以吾从大夫之后,不敢不告也。”
同样是常人不屑的小事闲事,孔子和韩文公一样,都把它当成自己的大事,不管结果如何,但求尽力而已。曾子说孔子之道一以贯之,唯“忠恕”而已。尽己为忠,推己为恕,孔子和韩文公身体力行,为我们各自演绎了一个“忠恕”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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