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军指挥学院教授乔良介绍：刘亚楼在12月4日签署的作战命令中表达得很明确，电报说：“……这次参战的目的是取得战斗经验。……战斗出动以2架、最多4架飞机为单位，在敌情不严重的情况下，随友军参加空战……一个大队参战完毕即可转回辽阳，另换一个大队前去。”

李汉和大队的其他飞行员早就迫不及待了。虽然他们全都来自东北老航校的速成班，在喷气式飞机上的飞行时间不过数十小时，空中动作量一大就会放羊。但他们是一群血性男儿，有一股子要在空中拼刺刀的劲头。

1951年1月21日，第一次空战来临。

这天上午，美国远东空军出动20架F-84战斗轰炸机，分数批沿平壤至新义州一线飞来，企图轰炸铁路和清川江大桥。

随着战斗警报拉响，李汉率大队紧急出动，扑向战区。为了尽快接敌，他们在起飞高度不足3000米时便出航过江。6架米格一15加大油门，直飞定州上空。

不一会儿，无线电耳机中传来了地面指挥员的通报：“敌机就在你们附近，发现目标，立即攻击！”

紧接着，李汉也听到了3号机的报告：“左前方下侧发现敌机！”

空战不再抽象，它从课堂、从训练场，粹然来到眼前。

李汉使劲吼了一声：“扔掉副油箱，全体攻击！”

6架米格机迎头扑了过去。

李汉猛推操纵杆向美机群冲去，由于动作过猛，竟然一下子从美机编队中冲了过去。

F-84机群没有料到这样的意外攻击，连忙丢掉炸弹，凭着熟练的技术，抢占高度，拉开架势准备反击。

这一记猛冲，把对方的编队冲乱了，可是自己的编队也乱了套。中方飞行员全都变成各自为战，面对面，头对头地和对手干上了。

在美国飞行员眼里，这是一种从来没见过的战术，有的米格机从自己的机头前一跃而过，有的米格机几乎要撞到自己的机翼。天空上一时像沸腾了的开水锅。

一番乱战，李汉的瞄准镜紧紧套住了一架美机。追到300米左右的地方时，他按下了炮钮。美机像断了线的风筝歪歪斜斜地向南飘去。

战斗结束后，李汉的射击照相胶卷冲出后，经过判读，认定为击伤F-84飞机1架。

人民空军的空战史，就这样翻开了第一页。

一名被后来击落的美国飞行员说：“我们费了很多功夫研究一个问题，那就是：中共空军用的究竟是什么战术？研究了很久，终于明白，原来中共的空军没有战术。”

战斗接踵而来。

1951年1月29日，下午1点34分，志愿军雷达发现一批敌机在定州、安州上空活动。

李汉率两个中队八架飞机升空迎敌。

起飞6分钟后，地面指挥员提醒李汉注意，敌机就在左前方。

飞行员们也看到，共有16架F-86，分作两层，正在向地面交通线轮番攻击。

李汉这一次有了经验，他没有忙于下令攻击，而是决定趁敌不备，集中攻击上层的8架美机。

对手似乎也发现了米格机群，随即朝着太阳飞去，企图借着阳光掩护，争取主动。

李汉命令战机马上右转120度，朝着8架美机疾射而去。

在双方相距不到1000米时，为首的美机怕迎头相撞，急忙向右转弯进行避让。 李汉抓住机会，咬住了3号敌机。对方见势不妙，掉头朝海上飞去。

在战友的掩护下，李汉稳稳地把美机套进了瞄准光环。800米、600米、400米……

李汉按下了炮钮，一口气射出40多发炮弹。

美机一阵急剧颤动，拖出长长的黑烟凌空爆炸。

随后，李汉又在这次空战中击伤敌机一架。

两次与美国空军交锋，李汉的28大队共取得了击落击伤三架敌机的优秀战果。

这一战果，打破了美国空军不可战胜的神话，也为中国空军揭开了空战之谜。

志愿军的陆军部队入朝作战一年之后，空军的轰炸机部队也出现在朝鲜的天空。他们的第一个轰炸目标瞄准了大和岛。

大和岛位于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西海岸，距鸭绿江口不过70公里。岛上及周围椴岛、炭岛一带，盘踞着南朝鲜军的“白马部队”和美军的情报机关人员1200余名，设有大功率雷达、对空台和窃听机器，日夜侦听中方情报，指示战机轰炸中国东北城镇和志愿军入朝交通线，指挥舰艇活动于该岛附近海面炮击志愿军阵地。它是对手安插在志愿军眼皮底下的一颗“钉子”，必须尽早拔掉。

11月6日下午2时35分，沈阳洪屯机场升起两颗绿色信号弹。

空八师9架图-2轰炸机在大队长韩明阳的率领下腾空而起。

轰炸机上，各载有100公斤杀伤爆破弹8枚，100公斤燃烧弹1枚。

40分钟后，负责护航的16架拉-11活塞式歼击机赶来加入了编队。

庞大的混合机群浩浩荡荡横过天际，飞向大和岛。

15时39分，9架轰炸机飞临大和岛上空，一颗颗重磅炸弹准确地投向目标。

这次作战行动计划得隐蔽、突然，各机种也配合默契、协同精确，因此，联合编队的机群没有遭遇到美机拦阻，轰炸任务完成得十分顺利。

美军数十架F-86闻讯匆匆赶来增援，但是为时已晚，中方的混合编队已经投完炸弹返航。

战后查明：这次轰炸一共投弹81枚，击中目标71枚，命中率为90%。

整个战斗过程中，中方飞机无一损伤。它成为了中国空军轰炸航空兵的第一功。

第二次轰炸大和岛，却凸显出空中战斗的残酷。

当时，朝鲜停战谈判正处在僵持状态，“联合国军”代表声称：若要他们从西部海域诸岛撤退，朝鲜必须割让开城地区的相当土地来交换。志愿军总部决定，收复这些岛屿，打掉敌人谈判桌上的筹码。

11月30日下午14时I9分，空8师的9架图一2轰炸机在大队长高月明的率领下起飞了。

这次战斗一开始就出现问题。由于时间协调出现误差，负责战区掩护的24架喷气式歼击机未能按时会合，只有担任护航任务的16架“拉－11”螺旋浆飞机加入了混合编队。

时任飞行大队副大队长王天宝介绍：这次轰炸大和岛，我们担任轰炸机的直接掩护任务，叫直接掩护队，我是三大队长副大队长，带八架飞机，钱华刚同志带一个中队，在轰炸机最前面第一个中队的两侧，我是带一个中队，四架飞机，在最后三架轰炸机的两侧，我飞在轰炸机右边。

更加不妙的是，混合机群通过鸭绿江大桥右转至轰炸航线时，又突然遭到30多架美军F-86喷气式战斗机的偷袭。

时任飞行大队长高月明介绍：我看见敌人的飞机，来了一个急上升，在1500米的时候，闪出一道红光，这是敌机在向我们射击了。我马上报告指挥所：发现敌机！地面指挥所开始不太相信，是我们的飞机吧，不要搞错了！ 这时候，我已经开始空战了。

一方是30多架美军最新式的F-86喷气式战斗机，另一方则是20多架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的活塞式螺旋桨战斗机和轰炸机。

这是一场力量对比极为悬殊的拼杀。

时任飞行大队长高月明介绍：敌人的四架飞机首先是攻击我后面的第三中队，首先是宋复生的飞机被打掉了，不久梁志坚又被打掉了，这两个人都是老同志。部队一边还击，一边继续前进。大概飞了有三分钟，这回是张复言、二中队的僚机被打着火。敌人确实很嚣张，由四机变成两机，而且上下交叉地向我们进攻。这时候我想，今天的战斗不是一般的战斗，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血战，肉搏战，必须进行坚决地还击，不能动摇。

担任护航的16架拉-11活塞式歼击机表现得非常英勇，团长徐兆文尤其令人赞叹，他在轰炸机编队长机的周围上下翻滚、左攻右打，使对手无法接近。护卫大队长高月明的座机成为惟一没有负伤的轰炸机，从而保证了空中指挥的连续和畅通。

时任飞行大队长高月明介绍：在快要接近目标的时候，有一架敌机大概是为了掌握实际情况，飞的离我距离很近，在我右上方大概30米左右吧，因为这个距离、这个角度对它是没有威胁的。敌机上的飞行员把飞机一侧，从座舱里看我，我也看见了他。我看的非常清楚，他飞机上有灰五星，他带的是口罩式的氧气面罩，脸白白地，他那个飞机也是白白的。我当时从座舱里伸出拳头。

轰炸机必须保持航线，完成轰炸任务，但又只有一挺自卫的机枪，这让他们的拼杀显得更加英勇悲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