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读书人考不上,这些人干吗?就在乡间待着。文学好的就帮助镇长乡长写点文章,从字面上讲,叫“书记”,那才是本来意义上的“书记”。乡间有大量的知识分子,他们维持着乡间的秩序。而这些知识分子的主要思想就是儒家思想,多年复读所深入骨髓的儒家思想。那儒家思想是什么呢?儒家思想本身也是庞大的一个体系。学者们讲起来可能五花八门,都觉得自己正确,都觉得自己比于丹高明,人家于丹不跟他们一般见识而已。儒家思想的最大公约数,就是已经变成老百姓口头禅的那几个字,叫“仁义礼智信”。中国的文化是层层往下简化的,你文化水平高,可以做很高的官,即使不认识字的人,他也知道仁义道德。他可以凭着生物的本能,知道怎么做事是合乎仁义道德的就可以了。我们很多的高深学者说出文化来一套一套的,但是做出事来却是猪狗不如。一个星期天,我所住的楼里发大水,我拿着工具到楼里扫水,从十层扫到一层,发现只有两三个知识分子出来了,其他出来的都是工人,后勤行政人员,或者是老板。我就不相信其他教授们当天都有那么神圣的工作,大概都在家里研究普世价值呢吧。
儒家文化作为核心的几个概念,仁义礼智信,恰好都能够被侠文化所吸收,能够跟侠文化结合起来,所以中华文明它才既稳定,又能够及时变化,能够在不同的时代,翻出新的花样来。中华文明遇到过许许多多的大风大浪,多少次从外面来看好像要灭亡了,就好像大楼要倒了,但是它倒不了,因为里面核心的东西是倒不了的。假如真有普世价值的话,那个普世价值怎么能倒呢?倒了不就是人类末日吗?儒家文化里还有很多东西,比如忠、勇,这些是次一级的概念。儒跟侠是要结合的,光有儒,不行;光有侠,也不行。我们今天吃了这么多的苦,走了这么多的弯路,党中央终于认识到要弘扬传统文化了。文革中搞的批林批孔是错误的,是极左的,后来的野蛮发展观也是错误的,是极右的,现在必须搞科学发展观了。所以今天全国上下搞国学,包括开办各种论坛,国学大师没有那么多,很多地方就请我这个国学小学生去凑数。我总是说,抽象地弘扬传统文化,很可能又搞成一个运动,一阵风,吹上三五年过去了,没有什么开花结果的东西。大家还记得,前年全国各地都在学习胡主席说的那个“八荣八耻”吗?我当时就说,那是一阵风,各地都在糊弄党中央。我想在座的可能都背不出来,不要说普通人了,就是清华北大教授,党校教授,我想他也不可能背出来。不是说那个内容不好,而是那个形式不好。我不知道是哪个秘书给胡主席出的主意。出发点是好的,但是这样搞,又变成了运动,最后没有落实到“人要怎么做”。八荣八耻要真正搞好的话,就不会出现三鹿奶粉事件了。中国人民辛辛苦苦开奥运会,给全世界带来的好印象,这一下子全毁了。今年是中国最丰富的一年,八荣有了,八耻也有了。所以要把这个传统文化分解为具体的概念,一个一个来执行。
西方侵略我们,人家是有一套一套的战术的,人家是分解好了的。比如先打民主牌,说你没有民主。第二天你刚招架住了民主,人家又换了一把刀,叫“人权”,人家设计了一套一套的东西来进攻你。我们这个方面考虑得很少,自己有现成的东西,但是不知道拿出来用。儒家文化的核心首先是一个“仁”字,仁义道德的仁。我对仁字做个通俗的解释,就是这边一个人,那边一个二,就是两个人的关系,仁要解决的就是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儒家思想是实实在在的,你看孔子、孟子一开口,讲的不是什么宇宙的奥秘,世界上有没有鬼呀,有没有灵魂呀,从来不讲这些祥林嫂的问题,孔子认为这些都是胡说八道,“子不语怪力乱神”,语的意思是跟别人一起说。别人爱说就说,孔子不参与。假如问孔子世界上有鬼吗?他说可能有啊,大概有。他不随便得罪人。他主要讲的是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人和人的关系调整好了,别的都是次要矛盾,都会迎刃而解。这相当于“阶级斗争,一抓就灵”。以前的革命,和后来的改革开放,主要措施和精力,都是抓人与人的关系。以前工人阶级是老大哥,领导一切,现在工人阶级是三孙子,被一切领导。革命三十年和改革三十年都在经济上取得了巨大成就,区别在于,一个是七亿人民专政七百万地富反坏右,一个是七百万权贵富豪剥夺压榨十四亿人民。二者都不好,能不能建成一个谁也不压制谁、大家乐乐呵呵吃烙饼卷大葱的和谐社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