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规叔将他的政治热情全部转移到办学上,建造书院不遗余力,“凿山叠石一朝成,结构精舍三十楹”,而自己的安家之处,却草草了事,“叠书岩畔草堂开,杂树无多多种梅。”草堂,就是茅舍。住得简陋无所谓,美化环境最要紧,于是每到春天,这里疏影横斜,白花如海,人们称之为白宅墅。
过了六年,鹿门书院迎来了当朝第一学者——与吕规叔素有交往的大哲学家朱熹。史书记载,浙东大饥,时任浙东常平盐使的朱熹来嵊赈灾,访吕规叔于鹿门,并在鹿门书院讲学,题写“贵门”二字,自此鹿门改为贵门。
借赈灾之便而来鹿门书院讲学,多少有点不务正业之嫌。朱熹以道德文章见长,但并非迂腐古板的冬烘先生,有时看书看到头晕眼花,也会发发“书册埋头无了日,不如抛却去寻春”的牢骚。讲学之余,朱熹到白宅墅吕规叔的草堂溜达,看到四周老梅怒放如琼花,便大发诗兴,挥笔题下“梅墅堆琼”,见村口的访友桥下泉水叮咚可爱,又书“石泉漱玉”。《梅墅记》对朱熹书法的评价很到位:“瘦健苍古,别具神锋”。
朱熹与吕祖谦的学说是有分野的,前者属于客观唯心主义,后者比较实用,讲究躬行明理。不同学派间,向来谁也不服谁。好在吕祖谦不但是个思想家,还是有政治大局观的人。他没有跟朱熹死扛,国家都那样了,我们还吵什么?哲学上不能再各唱各的戏了。一次,他借宋孝宗召见的机会,提出“欲以统一山河,须先统一思想”的政治见解,推动了后来的朱学、吕学和陆学的三学会归。因此,吕氏一派深受朱熹及世人的推崇。吕规叔去世后,朱熹专门写了一首诗,意思是赞扬他的心地比明月还澄澈。
除了广邀名人讲学之外,书院还建立了富有弹性的教学制度。老师在讲学中都欢迎别人质疑问难,进行辩论。他们认为只教学生死读书是不够的,还必须引导学生把掌握的知识义理付诸亲身实践。鹿门周围环境美妙,老师们常与学生畅游山水林木之间,寓讲说、启迪、点化于游乐之中。
鹿门书院既是通向婺州(金华)的要道,也是攻守关口。乱世盗匪蜂起,吕祖璟招募乡勇把守鹿门天堑,因为平贼有功,后来又被宋宁宗加封为武功大夫。宋宁宗是个不错的皇帝,他追封岳飞为鄂王,削去秦桧封爵,打击了投降派。可惜在1206年,韩侂胄冒然北进大败,被杨皇后所杀,主和派又把持了朝政。后来的几任皇帝就再也没有什么王气,南宋的气数已尽了。
书生的胸中从来都是奔腾着热血,从不甘心坐冷板凳,想用书生襟抱装下整个家国。吕规叔之子吕祖璟本为一介书生,面对着女真族的金戈铁马,在朝廷下诏征募勇士时,依然“投笔从戎”,奔赴国难,于淮南安抚使任上。训兵抚士,恩威明信,颇有政绩,颇有父亲风范。因与权臣韩侂胄不合,依然弃官回到父亲身边。时浙东盗匪蜂起,为保护一方平安,祖璟特建“更庵楼”以备巡防,简称更楼。楼前平地开演武场,组织民兵守御,集乡壮练武。后人山阴王瘐山有咏更楼诗云:“竹柝响深宵,搀入更楼鼓。凉风袭九秋,炎曦忘夏五。两军对堡排,疑是肃军伍”。面对“如此伤心家国恨”,另一个书生吕汝麟亦拍案而起,投笔从戎,体现了文人自古就有的文化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