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次详细记载傩仪的文献是《后汉书·礼仪志》,按照它的描述,汉代宫廷大傩的时间是腊月七日晚,由黄门令主持,中黄门和仆射装扮方相氏和十二神兽,十到十二岁的黄门子弟120人为侲子击鼗鼓,先在帝王殿前齐唱驱傩歌,继而大呼搜索宫内三遍,把火把传到端门外,由骑兵递相传接一直送到洛水抛入河内。这是完全的驱祟仪式,没有添加任何其它的成分。以后历代相沿,逐渐演变。隋朝傩仪改由鼓吹令统帅,侲子用乐人子弟240人,其中120人执鼗鼓,120人执鞞角,逐疫时鼓角齐鸣,“作方相与十二兽舞戏”(《隋书·礼仪志》)。从参加者身分的变动以及驱傩过程的程式化,可以看出隋朝行傩的表演成分加强了。唐代驱傩又有变化,改在年三十夜举行,由太常寺乐人操办,方相氏“蒙熊皮,玄衣朱裳”变成了“戴冠及面具”,“衣熊裘”,十二兽由“有毛衣角”变成了红头发穿白地画衣并手持麻鞭甩响,侲子增加到500位,全部戴面具,并增加一个唱师。行傩时由宫廷乐队在紫宸殿前奏乐,皇上设大宴招待臣僚,家属都上棚观看,百姓也可以进去(见唐·段安节《乐府杂录·驱傩》)。很明显,唐代宫廷大傩已经朝向乐舞表演发展,其年节庆典的性质增强,宗教意味减弱。
官方的驱傩是一种岁时礼仪活动,周代律令规定的岁时傩仪一共有三次,每年在三月、八月和十二月分别举行,汉代改为年终一次。民间的傩祭仪式则被随时应用在发丧的场合。方相氏的作用除了逐疫以外,还在发丧时驱除恶鬼,所以《周礼·夏官·方相氏》曰:“大丧,先柩;及墓,入圹,以戈击四隅,殴方良。”关于黄帝妃姆嫫的传说可能证实发丧是方相氏的最初职能,宋·高承《事物纪原》卷九载:“《轩辕本纪》曰:帝周游时,元妃嫘祖死于道,令次妃姆嫫监护,因置方相,亦曰防丧。此盖其始也。”今天在古代墓葬建筑里,时常见到方相氏以及各类驱傩恶神的形象,就是这种民俗的反映。
方相氏蒙熊皮,汉·郑玄注《周礼·夏官·方相氏》解释作:“蒙,冒也。冒熊皮者,以惊殴疫疠之鬼,如今魌头也。”说它跟魌头相象。《说文解字》释〓字:“〓,丑也。从页,其声。今逐疫有〓头。”今人有据唐代记载说方相氏的装扮是全身蒙熊皮的,但那是后世演变成的面貌,实际上隋代以前方相氏只戴魌头,而魌头则是面目凶恶的头套。隋代宫廷傩仪力图恢复周代传统,其中一些制度颇可作为我们理解《周礼》的参考。《隋书·礼仪志》里说方相氏是“熊皮蒙首”,就提供了比较明确的概念,无非是方相氏带熊皮头套而已。方相氏所戴的魌头比较特殊,汉·高诱注《淮南子·精神训》里的“〓丑”一词,说方相氏是“稀世之〓”,说明它具有更加特别的面貌。魌头可以被人们用于各种需要戴头套的场合,带魌头的不一定都是方相氏,例如尺郭也戴魌头。《神异经》曰:“东南方有人焉,周行天下,身长七丈,腹围如其长,头戴鸡父魌头,朱衣缟带,以赤索绕额,尾合于头,不饮不食,朝吞恶鬼三千,暮吞三百。此人以鬼为饭,以露为浆,名曰尺郭,一名食邪。”尺郭是另外一位众鬼畏惧的恶神。事实上殷周时期巫祭泛滥,所崇拜神鬼众多,使用魌头装扮各种神鬼应该是极其普遍的事。后世的发丧仪式中,两目的魌头也发展成一位协助方相氏赶鬼的角色,今人或者以为魌头就是方相氏,但史书区分得历历清晰,如宋·高承《事物纪原》卷九曰:“宋朝《丧葬令》有方相、魌头之别,皆是其品所当用。而世以四目为方相,两目为魌头。”明·朱国祯《涌幢小品》“方相”条说大臣出丧,过去“凡方相辟路,自四品以上皆四目”,到了他的时代已经见不到了。可见古人四品以上用四目方相,四品以下用两目魌头的发丧仪礼是存在过的,方相和魌头是不能够混同的。
以后,作为原始戏剧的傩祭活动长期存留了下来,在民间一直延伸到近代,一些地区的傩祭活动受到戏曲的影响,逐渐还演变出戏剧化程度较高的傩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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