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现代最大众化的侠文化方式中,武侠小说自20世纪初兴起以来,儒侠原则也是其中的重要精神支柱。民国年间,就有人将儒家以忠义为中心的家国民族大义,贯穿于中国侠文化的传统中,提出了“民族之忠侠性”的口号。(30年代)文公直《碧血丹心·自序》说:“自髫龄以至如今所得读之书――无论其为经史子集,或说部戏曲――每觉其中多少涵有坚强雄毅之忠侠性。”在新武侠小说中,古龙虽然受到较多的外国文化的影响,儒侠仍然占有重要位置。古龙在《不是集》中追述其创作历程,仍然是以孔子的“大勇”原则作为武侠小说的最高境界。他说:
写了十年之后,我才渐渐开始对武侠小说有了一些新的概念、新的认识,因为直到那时候,我才能接触到它内涵的精神。
一种“有所必为”的男子汉精神,一种永不屈服的意志和斗志,一种百折不回的决心。
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战斗精神。
这种精神只有让人振作向上,让人奋发图强,绝不会让人颓废消沉,让人看了之后想去自杀。
在这里,“有所必为”就是“自反而缩”,就是正义,这就又回到了《孟子·公孙丑上》所引述的孔子的传统。《孟子·滕文公下》还提出了“大丈夫”的气概,更是被作为儒、侠共具的品德:
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在新武侠小说中,金庸以他的《书剑恩仇录》、《碧血剑》和“射雕”三部曲等前中期作品,对儒侠作了大量的探索。尤其是在《射雕英雄传》和《神雕侠侣》中,以郭靖这样一个平民英雄为典型,演绎着一个儒侠大丈夫的成长故事,表现着武侠人物“为国为民,侠之大者”的社会努力和个性展现。在侠义上,包括了对国家忠、对师门敬、对朋友义、对大众爱、对爱情贞等多方面的传统美德。在行为上,正气凛然,顾全大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成为一个以儒侠境界而达到至高层次的“万民称颂之侠”。在武功上,阳刚雄浑,光明正大,代表着儒家理想的“勇”的境界。这些,使儒与侠在中国文化的共同进程中,得到了完美的结合。当然,他同时也从历史的深刻性出发,在《天龙八部》、《笑傲江湖》、《鹿鼎记》等中后期作品中,站在现代文化的高度,对儒侠的最后悲剧结局作了深刻的揭示。(从“三不能”引申,金庸还塑造了一个比儒家更加理想化、更加纯粹的胡斐,见《飞狐外传》后记)
不仅如此,在21世纪兴起的“大陆新武侠”中,“为国为民,侠之大者”依然被作为武侠文化的一个响亮口号,《今古传奇》杂志集团于2001年创办了“武侠版”月刊(2002年改为半月刊),在试刊号的“发刊词”以及其贯穿始终的封面设计中,都明确标举了“为国为民,侠之大者”的口号,作为刊物的思想核心。(后来,该刊更进一步深化了对侠的理解,那是后话,此处不多说)
固然,儒侠最终并不能真正救世救人,不能真正拯救和超脱人类的心灵,不能真正影响和推动历史进程;但它毕竟是中国文化中的一曲黄钟大吕之歌,其中有许多值得吸取的精华,到今天以至将来都具有重要的积极意义。
(责任编辑:秋风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