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民族矛盾的最后解决应该是民族和解,以正义和侠义为中心,不同民族的侠义道共同联合起来,反对本民族的反动统治者,也反对异族丧心病狂的少数人的扩张和侵略野心,实现普遍的兼爱与和平。我们在前面曾以檀羽冲和张炎的对话,说明民族和解的意义,是梁羽生关于民族矛盾的最后的见解。
第七,侠者以侠为宗,宁可无武,不可无侠,侠的最大魅力,还在于侠者的人格意气,它可以超越一切矛盾,写出冲突各方侠义人格的光华。较突出的如梁羽生第21部武侠小说《飞凤潜龙》,蒙、金、宋三方的好手,都是顶夭立地的侠义之人,但他们各自为了自己的民族和祖国,在情与义、义与忠之间,最后选择了悲壮的死亡,蒙古高手鲁世雄10岁就进了金国济王府,多年后成为金国第一高手御林军统领完颜长之的干女婿。南宋高手潜龙孟还中潜伏金国,成为完颜长之的爱将。这两位完颜长之的左右手,潜伏多年的目的,则是为了被金国抢来的大宋国宝“穴道铜人”和内功心法“指元篇”,他们都是为了自己民族的强盛,是他们自己民族的英雄。独孤飞凤夹在这中间,鲁世雄是她的丈夫,孟还中是昔时的恋人,她自己则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金国子民,最后,终于是情感夹杂着正义占了上风,国宝回归南来。然而江湖的义气侠道。民族的忠孝伦理又使三人处在难堪的境地。鲁世雄行迹已露,自然不能在金国再呆下去,却又没有完成潜伏的使命,有负祖国的托付。只好自杀以殉。独孤飞凤帮助了孟还中,因此愧对丈夫、愧对义父,愧对自己民族的利益,虽为正义、为挚情,却解不开纠缠不清的忠义情理之结,也只好自杀而死。孟还中虽然完成了民族的使命,却使得独孤飞凤因他而死,是为不义,所以也一刀插进自己的心窝,倒在独孤飞凤身旁,这是殉情,更是殉侠义之道。三位主人公的悲壮之死,消融了一切矛盾,将侠义道高置于三个民族的利益冲突之上,这是侠义道的光彩。
根据上述原则,梁羽生关于民族矛盾的侠文化就构成了他自己的矛盾冲突体系——首先是侠义道的正义和义气,包括扶助弱小和兼爱和解。其次是随时间、地点而异的民族矛盾和江湖。庙堂之间的对立,交融着江湖之上的正邪侠魔冲突。
最后是微不足道的个人江湖恩怨。
在这中间,正义和义气自然包含着古龙“爱是永恒”的主题,“有所不为,有所必为”的主题,“虽千万人吾往矣”的主题。
在这中间,民族、庙堂、江湖自然包含着金庸《笑做江湖》退出江湖的主题,《鹿鼎记》“不才小宝称至尊”反文化的主题、民族狭隘意识和民族融合意识的主题,温瑞安《四大名捕》身兼官、侠、民为一体的主题、在梁羽生的作品里,大多数都由江湖。庙堂的矛盾夹杂着民族矛盾,侠在这中间使不仅体现出他作为一个江湖人的追求,更体现出他作为一个民族英雄的素质。章太炎在《检论、儒侠》中说:“世有大儒,固举侠士而并包之。”侠者血气方刚、意气交合,仅仅是表现和名称不同于大儒而已。梁羽生的张丹枫、唐晓澜、檀羽冲等一系列名士之侠,不就正是以儒家的民族观和正义观而人在江湖的大儒之侠么?一方面是坚持江湖道义,一方面是立志为国为民;一方面是民族和解,一方面是抗御外侮。梁羽生关于历史背景和民族矛盾的处理,都蔚然成为侠文化的大家;这时,从他那里抽象出来的侠义概念;依然是——正义(侠义);自由(独立);兼爱(民族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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