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3、孔子北游于农山，子路、子贡、颜渊侍侧①。

孔子四望，喟然而叹曰：“于斯致思②，无所不至矣。二三子各言尔志③，吾将择焉。”

子路进曰：“由愿得白羽若月④，赤羽若日，钟鼓之音，上震于天，旌旗缤纷，下蟠于地⑤，由当一队而敌之⑥，必也攘地千里⑦，搴旗执聝⑧，唯由能之。使二子者从我焉。”

夫子曰：“勇哉！”

子贡复进曰：“赐愿使齐楚合战于漭漾之野⑨，两垒相望，尘埃相接，挺刃交兵。赐著缟衣白冠⑩，陈说其间，推论利害，释国之患，唯赐能之，使夫二子者从我焉。”

夫子曰：“辩哉！”

颜渊退而不对。孔子曰：“回，来！汝奚独无愿乎⑾？”

颜回对曰：“文武之事，则二子者既言之矣，回何云焉？”

孔子曰：“虽然，各言尔志也，小子言之⑿。”

对曰：“回闻薰莸不同器而藏⒀，尧桀不共国而治，以其类异也。回愿得明王圣主辅相之⒁，敷其五教⒂，导之以礼乐，使民城郭不修，沟池不越，铸剑戟以为农器，放牛马于原薮⒃。室家无离旷之思⒄，千岁无战斗之患。则由无所施其勇，而赐无所用其辩矣。”

夫子凛然曰⒅：“美哉德也。”

子路抗手而对曰⒆：“夫子何选焉？”

孔子曰：“不伤财，不害民，不繁词，则颜氏之子有矣。”

《孔子家语•致思篇》

【注释】

①子贡：姓端木，名赐。  ②致思：展开想象。  ③二三子：犹言“诸君”、“你们几位”。  ④白羽：军中主帅所执的指挥旗，又称白旄。羽，旌旗。  ⑤蟠（pán）：地面翻动，盘旋。  ⑥当（dàng）：主领，带领。  ⑦攘地：开拓疆土。  ⑧搴旗执聝（guó）：搴，取也，取旌旗。聝：割耳朵，古时割取所杀敌人的耳朵以论数计功。  ⑨漭漾（mǎngyàng）：宽阔广大的样子。  ⑩著（zhuó）：穿戴。缟（gǎo）衣白冠：白色衣冠。  ⑾奚：为何，为什么。  ⑿小子：老师对学生的称呼。  ⒀薰莸（yóu犹）：薰，香草。莸，臭草。  ⒁辅相：辅佐,佐助。  ⒂敷其五教：敷，布。五教，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  ⒃原薮（sǒu）：广平曰原，泽无水曰薮。  ⒄室家：夫妇。离旷：丈夫离家，妇人独处。  ⒅凛然：严肃，令人敬畏貌。  ⒆抗手：举手而拜（施礼。）

【翻译】

孔子往北到农山闲逛，子路、子贡和颜渊在身边陪侍。

孔子四处看了看，感叹地说：“在这儿展开想象，表达一下心愿，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你们几个各自谈谈志向心愿，我来做裁判。”

子路走上前去说道：“我希望得到一个机会：将帅的白色指挥旗像月亮，红色的战旗似太阳，钟鼓的声音响彻云霄，繁多的旌旗在地面盘旋飞舞。在这种情况下，我率领军队打敌人，一定能夺得千里的土地，有夺旗捉俘之功。只有我能干这件事，他俩做我助手吧。”

孔子说：“多么勇猛啊！”

子贡也走上前去说道：“我希望齐楚两个大国在广阔的田野上交战，两军对垒相望。就要拿起武器交手时，我穿着白衣，戴着白帽，在中间调节，陈述利害关系，消除两国的祸患。这样的事只有我能做得到，老师，您就让子路、颜渊跟着我吧。”

孔子说：“多么有口才啊！”

颜渊退后不说话。孔子说：“回，向前来，为什么只有你不谈谈心愿？”

颜回回答说：“文武两方面的事，子路和子贡都已经说过了，我还说什么呢？”

孔子说：“虽然他们说了，不过是各自谈谈自己的志向。你说说看。”

颜回回答说：“我听说薰草和莸草不一起藏在同一个容器中，尧和桀不共同治理一个国家，因为他们类别不同。我希望能得到圣明的君主，我辅助他，给他当佐相，施行五教，用礼乐教导人民，让人民安定，不用修筑城郭沟池。销铸武器用来做农具，牛马不用于打仗，放到田野里耕田。家家安居乐业，千年没有战争的忧患。那么，仲由就没地方施展他的勇力，赐也没地方用他的辩才了。”

孔子表情严肃地说：“这种德行是多么美好啊！”

子路举起手来问道：“老师您选择哪一种想法呢？”

孔子说：“（不打仗则）不伤财，不害民；（不打仗则）不用繁华的语言，颜回文武二事都具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