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
本章记载孔门三弟子驰骋想像的志向。
孔子师徒四人,北游农山,登高远望。刘勰说:“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孔子难免激情涌荡,豪情盈怀,斯地斯时斯景,是一个理想的教学场合,因高而视野可以望远,因高而思绪可以飞越,孔子于是说:“于斯致思,无所不致矣,二、三子各言尔志。”孔子在这里所说的“言志”,毋宁说是鼓励他们展开思维的翅膀,尽情飞翔,“无所不至”,想谈什么谈什么,大胆的放开去谈吧,不必拘泥,意在培养他们的想象能力。
又是子路率而开对:“由愿得白羽若月,赤羽若日,钟鼓之声上震于天,旌旗缤纷,下蟠于地。”想象大胆,奇特丰富,瑰丽:我愿白色战旗皎白如月,不仅是如月之白,而且是如月之高之空之灵。红色战旗如火如日,不仅是如日之红,而且亦如日之烈之猛之火,战鼓阵阵,响彻去霄,旌旗挥洒如龙如凤上行于天,下蟠于地。在这样一个旌旗遮天蔽日的战阵中,我率队冲杀敌军,“必也攘地千里,搴旗执聝。”何等威武!何等潇洒!一战而退敌千里,砍旗掳俘,战功赫赫,想夸耀一番,还不忘两位同窗好友在侧,还要“使夫二子从我焉”,让他的同学臣服于他之下。难怪乎孔子一个“勇哉!”如此大胆奇特丰富之想象,远远超过“为国以礼,其言不让”的情状。孔子却没有“哂之”,是因为孔子有言在先,“于斯致思,无所不至”,展开想象,纵情而谈。
子贡毫不谦让,又是另一番景象:“赐愿使齐、楚合战于漭漾之野,两垒相望,尘埃相接,挺刃交兵。”齐国,北方之大国,楚国,南方之大国,南北对阵,旷野陈兵,两垒相望,短兵相对,恣肆汪洋。“敌若云兮士争先”,尘埃滚滚,遮云蔽日,战阵在即,突然两军之间走出一介书生,素衣素冠,淡雅自如,手不持刃,身不披甲,“著缟衣白冠,陈说其间,推论利害,释国之患。”子贡亦不示弱,唯有我端木赐能够做到,“唯赐能之”。端木赐的确也有这个才能。据《史记•仲尼弟子列传》记载:齐国因内乱而欲攻打鲁国,子贡担任鲁国使者出使齐、吴、越、晋,说服四国君王,使其互成牵肘之势,相互对抗,最后终于保全了鲁国。所以司马迁说:“子贡一出,存鲁,乱齐,破吴,强晋,而霸越,子贡一使,使势相破,十年之中,五国各有变。”
颜回一向以谦虚内向而著称,听他们二位学兄各论短长,自己却“退而不对”。孔子进一步启发他:“汝奚独无愿乎?”你难道没有想法吗?颜回一再推脱:“文武之事,二位兄长已经谈了,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在孔子的再三启发诱导下,他开口了:“回闻薰莸不同器而藏,尧桀不共国而治,以其类异也。”薰草,莸草不能同藏于一器,尧,圣君,桀,暴君,不能同治一国,以其类异也,颜回的这句话,表面是说薰莸不同器,尧桀不同国,实际上是否定子路、子贡二人文武治国之方略。颜回则志向更远大,想象更丰富:“回愿得明王圣主辅之,敷其五教,导之以礼乐,使民城郭不修,沟池不越,铸剑戟以为农器,放牛马于原薮。室家无离旷之思,千岁无战斗之患。”辅佐明君,实行五教,君臣、父子、兄弟、朋友、夫妇,各行其伦,各得其所,“老有所养,壮有所用,幼有所长。”“外无旷男,内无怨女”。以礼乐训导百姓,以德为城,以义为池,以仁为兵众,城郭不修,沟池不越,马放南山刀枪入库,以德治国。“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远人不服,修文德以来之。”何需舞枪弄棒,徒费口舌,你们二位师兄还是归顺于我吧!
孔子表情庄重,严肃的给予了高度的赞扬:“美哉德也。”子路必竟粗率,孔子对颜回作了如此之高的评价,胜负自在不言之中,他竟然还“抗手而对曰”,举手施礼而问:“夫子何选焉?”,“老师,你说说看,到底谁胜谁负呀”,这是一个不问而应自明的问题,无奈,孔子只好讲出自己评判的理由,打仗劳民伤财,对百姓安定的生活不利,善战善说不如善德善政。颜回以德治国,兼二人之优,“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孔子说:“不伤财,不害民,不繁词,则颜氏之子有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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