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5.20 季文子三思而后行①。子闻之。曰:“再,斯可矣。”
【注释】
①季文子:鲁国大夫季孙行父,“文”是他的谥号。他是鲁桓公少子季友的孙子,曾在宣公、成公、襄公三代担任鲁国的执政。
【语译】
季文子遇事都要再三斟酌才行动。孔子听说后,说:“两次,就足可以了。”
【解读】
本章记载孔子对“思考”的观点,思有方向,思亦有度。
孔子以及孔子传人关于“思”的论述颇多,“君子有九思(《季氏》)。”“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为政》)。”诸如“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辩之,笃行之……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中庸》)。”许多场合大多谈的是多思慎行,多思慎言。
本章对“季文子三思而后行”却反其道而行之,不要他多思,只需思考两次即可。季孙一族是当时掌握鲁国政权三家贵族(即所谓“三桓”,鲁桓公的后代。)中势力最大的一家,但季文子本人并不骄横,《史记•鲁世家》说他去世时,“家无衣帛之妾,厩无食粟之马,府无金玉”。因此,孔子尽管不满三桓,但对他还是给予好评。据《左传•文公六年》记载,季文子出使晋国时,曾让手下准备好遇到丧事该如何行事的礼仪再上路。他的下属不明白,季文子说:“预防意外是古代的好教训。万一需要而没有准备,就会处于困难的境地。多准备一些有什么坏处呢?”这恐怕就是此处所谓的“三思而后行”。处事多思当然是好的,但过分了也不尽善,这与孔子“过犹不及”的思想是吻合的。这是孔子因材施教,也是中庸思想的具体表现。
【原文】
5.21子曰:“宁武子①,邦有道则知②;邦无道则愚③。其知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
【注释】
①宁武子:姓宁,名俞,“武”是谥号,卫国大夫。 ②知:通“智”。 ③ 愚:装傻。
【语译】
孔子说:“宁武子这个人,国家清明就显出智慧;国家无道就显现痴愚。他的智慧人们可以企及,他的痴愚却无人可比。”
【解读】
本章记载宁武子的大智若愚。
孔子思想中,对“殷有三仁”,舍身以取义,杀身以成仁,表示积极充分的肯定,认为他们达到了“仁”的境界,同时又赞成“明哲保身”,强调“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因此,对宁武子“邦有道”就贡献聪明才智,邦无道就装疯卖傻的行为,表示极大的赞赏。
后世郑板桥说:“由糊涂到聪明难,由聪明到糊涂更难,难得糊涂。”大约源出于此,也是对乱世的一种无言的抗争。大智若愚,是智慧的表现。因此宁武子的智慧可及,装糊涂却不是一般人不可及。据《左传》记载:
宁武子在鲁文公四年(公元前623年)出使鲁国,宴席上,鲁君命乐工演奏天子用来招待诸侯《湛露》、《彤弓》的乐诗,他既不答礼,也不作任何反应。事后,鲁君派人私下询问他,他惊讶地答道:“我还以为乐工在练习呢。这是诸侯朝拜天子,天子用以宴请诸侯而奏的乐诗。”
这大概就是孔子所说的“痴呆”,这种“痴呆”是一种大智若愚的处世态度。从消极意义上说,它避免了自身遭到伤害;从积极意义上说,它也是对无道越礼行为的一种抗争,这大概就是孔子赞誉宁武子的用意。
【原文】
5.22子在陈①,曰:“归与!归与!吾党之小子狂简②,斐然成章③,不知所以裁之④。”
【注释】
①陈:国名。约在今河南东部和安徽北部一带。 ②狂:志向大。简:行为粗略。 ③斐(fěi)然:有文彩的样子。 ④裁:裁制,节制。
【语译】
孔子在陈地时,感慨说:“回去吧!回去吧!我家乡的弟子们,志向高远但行为狂妄,文采灿烂可观,但却不知道如何自我节制。”
【解读】
本章记载孔子对狂简弟子的怀念。
孔子,“其为人也,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除学习之外,则仅做两件事:一是行道,二是传道。行道:游历诸侯,送经布道,推行仁政,以天下之任为己任。传道:广收弟子,讲授学业,传道于人,修《诗》《书》订《礼》《乐》,传道于后世。孔子出则忧其道之不行,退则忧其弟子“业之不修”,进亦忧,退亦忧。孔子客居陈国,忧仁道难行,退而忧“吾党之小子狂简”而无人教诲,于是浩然长呼“归与!归与?”言之不足,乃重言之,反复呼告“回去吧,回去吧”,表现了孔子进退双忧,复杂而又矛盾的心情。“狂简”,朱熹说:“志大而略于事也”,意思是志向高远,却又粗略简率;斐然成章文理昭然,有伦有序,有首有尾,有可观者,虽狂却能成就事业,比“狷”而退守孱弱者似强许多,只是未能脚踏实地,行不合中正之道,故而需调教裁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