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3、孔子闲居①，子贡侍坐。“请问为人下之道奈何②？”孔子曰：“善哉！尔之问也！为人下，其犹土乎？”子贡未达，孔子曰：“夫土者，掘之得甘泉焉，树之得五谷焉③，草木植焉④，鸟兽鱼鳖遂焉⑤；生者立焉，死者入焉，多功不言，赏世不绝⑥。”故曰：“能为下者，其惟土乎！”子贡曰：“赐虽不敏，请事斯语。”

《韩诗外传》卷七

【注释】

①闲居：空闲、闲暇居处。  ②下：谦下。  ③树：栽种。  ④植：栽种。  ⑤遂：成长，养育。  ⑥赏世不绝：恩赐人世不断绝。

【翻译】

孔子闲居在家，子贡侍奉左右，问于孔子：“请问做人臣下的道理怎么样呢？”孔子回答说：“好啊，你问的问题。做人臣下，不就象大地一样吗？”子贡不明白，孔子说：“大地，挖它可以得到甜美的泉水，播下种子可以收获粮食，花草树木生长在上面，鸟兽鱼虫生长在上面，活着的人站在上面，死了的人埋在里面，功高而不夸耀，对世界的恩赐绵延不绝。”所以说：“做人臣下的，就好象大地一样！”子贡说：“我端木赐虽然不聪明，但我愿按您说的去做。”

【解读】

孔子闲居，子贡侍坐，子贡问孔子：“为人下之道奈何？”师徒二人在这里探讨的是为人如何谦下的问题。孔子赞扬后答一句“为人下，其犹土乎？”子贡是绝顶聪明的学生，言语科的高材生，居然有不能理解而“未达”的问题。可见谦下犹土的问题难度颇大。孔子则从施而不报的角度来探讨土地对人类只有施与，没有回报，不论是吃穿用度，还是生养死葬都离不开它，不仅是多能多用多施多功，而且从不言功，一代又一代赏赐人类从不断绝，“多功不言，赏世不绝”。土地胸量博大，襟怀宽广，谦者犹土，谦者犹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所及者生，所不及者死。

【原文】

4、孔子观于周庙，有欹器焉①。孔子问于守庙者曰：“此谓何器也？”对曰：“此盖为宥坐之器②。”孔子曰：“闻宥坐器满则覆③，虚则欹④，中则正，有之乎？”对曰：“然。”孔子使子路取水试之，满则覆，中则正，虚则欹。孔子喟然叹曰：“呜呼！恶有满而不覆哉⑤！”子路曰：“敢问持满有道乎⑥？”孔子曰：“持满之道，抑而损之⑦。”子路曰：“损之有道乎？”孔子曰：“德行宽裕者，守之以恭；土地广大者，守之以俭；禄位尊盛者，守之以卑；人众兵强者，守之以畏；聪明睿知者，守之以愚；博闻强记者，守之以浅。夫是之谓抑而损之。”

《韩诗外传》卷三

【注释】

①欹器：倾斜易覆之器，又叫右坐之器，工作或饮酒时置于座右，随时告诫自己持中守正。  ②宥：通“右”，右边。  ③覆：颠覆。  ④恶：疑问代词。怎么，如何，何。  ⑤虚：空。  ⑥持满：处在盛满的状态。  ⑦抑而损之：抑，压抑，克制。损，贬损，减损自己，谦卑。

【翻译】

孔子参观周庙，看到欹器。孔子问守庙的人说：“这是什么东西呢？”守庙的人回答说：“这是右坐之器。”孔子说：“我听说右坐之器盛满水就会倾覆，空了就斜着，水装到一半时就会垂直，是这样的吗？”守庙人回答说：“是这样的。”孔子让子路取水来试，果然水满便倾覆，空了就斜着，装到一半时就垂直而立。孔子长叹道：“呜呼！怎么会有满而不颠覆的呢？”子路问：“请问持满有方法吗？”“持满的方法，压抑然后使之减损。”子路说：“减损有方法吗？”孔子说：“德行宽裕的人，守之以谦恭；土地广大的人，守之以勤俭；禄位尊盛者，守之以卑弱；人众兵强的人，守之以敬畏；聪明睿智的人，守之以愚笨；博闻强记的人，守之以肤浅。这就是抑损的方法啊。”

【解读】

欹器，其器注满则倾覆，内空则倾侧，不多不少则平正。所以孔子说：“闻宥坐器满则覆，虚则欹，中则正。”

盈满而倾覆，即如人生，居满而骄，骄必败；空虚而斜侧，亦如持空而虚，虚则欹，空则无；持中而守正，秉公而持正，中立而不倚，叩两而执中。人生实亦不妥，虚亦不妥，居满而骄不妥，居空而无亦不妥，持满而去满，抑而损之，中而正之方是人生境界。

如何“抑而损之”，“敢问持满之道？”子路善问，孔子善答：“德行宽裕者，守之以恭；土地广大者，守之以俭；禄位尊盛者，守之以卑；人众兵强者，守之以畏；聪明睿知者，守之以愚；博闻强记者，守之以浅。夫是之谓抑而损之。”德高以恭，地广以俭，位尊以卑，兵强以畏，聪明以愚，博闻以浅，皆是“地中有山”“内高而外卑”，抑损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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