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是2002年6月3日,清晨的薄雾笼罩在考古工地上。此刻,连日来疲惫不堪的考古队员们还在酣睡,但远处水电站大坝的工地上已经传来巨大的轰鸣,原定42天的发掘时间已经到期,但是,古城遗址中最为关键的一号井仍然没有给出最后的答案。
在简单的准备工作之后,龙京沙向十多米深的井下进发,很多天来的井下作业,使他的动作已经相当熟练。
这是一个令人窒息的环境,在一个四平方米的地方通常有三四名考古队员埋头工作,如果没有灯,这里将是一片漆黑,向上望去,井口收缩成一个小小的圆圈,似乎遥不可及。由于井的深度太大,井壁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共鸣箱,只要井口有人大声说话,底下的人便会被巨大的声浪所淹没。所有参加发掘的人都倍加小心,只要稍有不慎,哪怕掉下一个陶片,一块卵石,对于井下的人来说都是极其可怕的事情。
清理裹在淤泥当中的遗物,是一项需要耐心和经验的工作,这些被古人丢入井下的垃圾对于考古队员来说,全都非常重要,他们在不断提供关于整个神秘古城的准确信息。时间似乎过得很慢,井下的人开始感到呼吸困难,他们不时地停下来,拿起身边的鼓风机管道大口的呼吸。井下的堆积物仍旧看不出什么变化,看来这一天,又将是一个漫长而乏味的日子。
龙京沙迅速向井上爬去。作为一个富有经验的考古人,他十分清楚在这样一口古井之下出现文字将意味着什么。也许,这座神秘古城的真正主人就要出现了。此刻,是2002年6月3日,上午9点整。
在一堆杂物中间,龙京沙看到这枚长不足十公分,宽不到一点五公分的残简,但是上面的文字已经超出了他的经验,龙京沙立刻向湖南省考古所报告此事。
发现竹简的第二天,一号井上出现了一个新面孔,他的到来令龙京沙分外高兴。张春龙,湖南省考古所的古文字专家。
来自井下的楚国文字,恰好印证了古城附近麦茶墓群的文化特征。越来越多的证据显示,在里耶这块土地上,的确存在过一座楚国的城池。
更多的答案也许就在井下,但此时的龙京沙却陷入了另一个困境。一号井深度超过10米。两千多年以来,由于古井当中被淤泥填满,始终保持着内外压力的平衡,而这些天来的发掘彻底打破了这种平衡,随之而来的是一连串不祥之兆。
井下的考古队员一面抓紧时间加固支撑,一面急切地期待着新的发现。但一切却又恢复到了先前的状态,井下依旧是裹在淤泥中的残破陶器和生活垃圾,任凭河边的人反复筛选,再没有一枚简的影子,工地上的气氛开始变得沉重起来。
第二天,天空放晴,经过对井下进行排水之后,龙京沙决定冒险下井。此时,下方的井壁果然已经出现渗漏,两千多年前的木板在十字形支撑的帮助下正顽强地抵抗着来自各个方向的压力。
终于,当龙京沙小心地揭起一层淤泥的时候,他的指尖触到了一些规则的木片。
而此刻井下的龙京沙吃惊地发现,大量散乱的简牍开始暴露在淤泥之外。
当来自井下的简牍不断出现在张春龙面前时,他却陷入了巨大的震惊和疑惑之中。简上居然明确地写着秦代的日期,那么,这就和前几天出现的楚简形成了一奇怪的误区。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一天之内,三百八十多枚简牍被运上地面,这让张春龙感到措手不及。 更重要的是,从这些简上很快便透露出惊人的信息。
迁陵这个地名在简牍上的频繁出现,似乎在向人们证明,酉水河畔的这座神秘城池正是秦代的迁陵县城,而这些信件的目的地洞庭又是哪里呢?
一时间,考古队被这一突然到来的巨大发现深深震撼。参考以已知的资料,这些简牍极有可能是秦代的政府档案。
1975年,湖北云梦睡虎地的一座墓葬中,发现秦简1155枚,1979-1980年四川青川秦牍二枚,1986年甘肃天水放马滩秦简460枚,1989年湖北龙冈秦简283枚,1990年江陵杨家山135号墓秦简75枚,写有文字的木牍一方,1993年湖北荆州王家台秦简800余枚,1993年湖北沙市周家台30号墓出土秦简389枚。
在这张图上显示的是,历史上发现秦代简牍的全部记录,总数大约三千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