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15.8子曰:“可与言而不与之言,失人;不可与言而与之言,失言。知者不失人,亦不失言。”
【语译】
孔子说:“值得同他交谈的人,却不同他谈,这是错失人才;不可以同他交谈的人,却同他谈,这是错说了话。聪明的人既不会错失人才,也不会错说话。”
【解读】
本章记载孔子有关说话看对象并把握说话契机的语言观。
孔子在《季氏篇》说:“侍于君子有三愆(三种错误),言未及之而言谓之躁,言及之而不言谓之隐,未见颜色而言谓之瞽。”“可与言而不与之言”即“言及之而不言”,因“隐”而“失人”。“不可与言而与之言”即“言未及之而言”,因“躁”而“失言”。“知者不失人,亦不失言”,即因做到了“见颜色而言”,不因“瞽”而“失人”“失言”。“颜色”即对方的脸色气色,泛而言之,言语的环境、气氛、时机,言语的忌讳,均在“颜色”之内。言语者当察其言而观其色,把握讲话的契机,犹如孔子教学生,愤则启之,悱则发之,“不愤不启,不悱不发。”“愤”,朱熹说:“心求通而未得”,心里欲求通晓明白而未能得到;“悱”,“口欲言而未能”,口里想说却说不出来。从教育学的角度讲,“愤”是第一个层次,“悱”是第二个层次,前者不能明于心,后者不能明于口,“愤”、“悱”是教育的契机,也是言语的契机,“不愤”而启之,“不悱”而发之,即“不可与言而与之言”,未到可与之言的状态,则不当言,不当语,即“不启”,“不发”。“愤而启,悱而发”,则“不失人”,“不失言”,“愤而不启,悱而不发”则“失人”,“失言”。这就是孔子反复从不同角度强调教育启发的契机,实际上讲的也是言语说话的契机,既不能因“隐”而“失人”,也不能因“躁”而“失言”,更不能“瞽”而去“启”去“发”,而同时“失人”,“失言”。
【原文】
15.9子曰:“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
【语译】
孔子说:“有志之士、有仁德的人,不会为了求生命以至去违背仁,只会献出自己的生命来成就仁。”
【解读】
本章孔子谈成仁的最高境界――“杀身以成仁”。
“仁”是孔子学说的核心,“成仁”是孔子追求的最高境界,“成仁”即“圣”。“成仁”与“害仁”合而观之,有五种状态:
第一,杀身以成仁,是天地境界,仁圣所为。
第二,不杀身以成仁,道德境界,是智圣所为。
第三,杀身而不成仁,(为仁而杀身)强打硬斗,暴虎冯河,勇圣之所为。
第四,既不杀身,也不成仁,平庸混世,庸常之人所为。
第五,求生而害仁,临大节而夺其志者,怯懦之人所为。
孔子在五种“成仁”“害仁”的境界中,通常并不赞成杀身以成仁,如殷有三仁,成仁德而失性命。孔子在“求生以害仁”与“杀身以成仁”二者必选其一的时候,他才赞成“杀身以成仁”,通常赞成的是“不杀身以成仁”,如管仲不死而相齐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是成仁不必杀身。“杀身而不成仁”如“衽金革,死而不厌”的“北方之强”,孔子也是不赞成的。
【原文】
15.10子贡问为仁。子曰:“工欲善其事①,必先利其器②。居是邦也,事其大夫之贤者,友其士之仁者③。”
【注释】
① 善:做好。形容词活用作动词。 ② 利:磨锋利,形容词活用作动词。 ③ 友:交朋友。名词活用作动词。
【语译】
子贡问如何去践行仁道。孔子说:“工匠要把事做好,必须先使工具锋利。你住在这个国家,就要侍奉那个国家大夫中有贤德的人,与那个国家中有仁德的士人交朋友。”
【解读】
本章孔子谈事贤友士。
“为仁”,培养仁德,修炼仁德。子贡问为仁,孔子答为事。事贤友士,意在利其仁,人之才德,磨砺熏陶而成;工匠利其器,意在善其事,匠之器物,切磋琢磨而成。一则为仁,一则为事,为事喻为仁。为事待其器,为仁待其贤;器利而事成,贤砺而仁成。曾子曰:“以文会友,以友辅仁。”
【原文】
15.11颜渊问为邦。子曰:“行夏之时,乘殷之辂①,服周之冕,乐则韶舞②。放郑声,远佞人。郑声淫,佞人殆③。”
【注释】
①辂(lù):此指车。 ②《舞》:同《武》,周武王时的一种音乐。 ③殆(dài):危险。
【语译】
颜渊问怎样治理国家。孔子说:“推行夏朝的历法,坐殷朝的车子,戴周朝的礼帽,乐舞就演奏《韶》和《武》,舍弃郑国的音乐,疏远奸佞的小人。因为郑国的音乐淫靡,奸佞小人危险。”
【解读】
本章孔子谈“为邦”,意在告诉颜渊择善而从。
颜渊颖悟聪慧,好学深思,清净无为,淡泊名利,迂讷谨厚,沉静寡言。《论语》一书中主动问话,仅两次。一次问仁,一次即本章问为邦。颜渊尽管淡泊名利,但志存高远,身在江湖之远,心存庙堂之高,亦怀施仁政于天下的志向。他向孔子请教如何治理国家,如何建立国家制度。孔子告诉他“颁一历,乘一车,戴一冠,奏一部乐。”大多研究家认为,夏历有利农业生产,殷辂质地简朴,周代礼服华美,《韶》乐尽善尽美,告诉颜渊时令礼乐法度以及亲贤远佞的人事,或者说是一种标准。仅仅理解为孔子告诉颜回的只是一种时令礼乐的标准,是不够的。与其说是一种标准,还不如说是一种方法,一种因革损益,世易时移,鼎故革新,与时俱进,择善而从的方法,一种“苟日新,日日新”的方法。
另外,“远佞人”,是孔子告诉颜渊亲贤臣远奸佞的用人标准。关于如何对待奸佞小人,孔子有四种方法。关于这四种方法可参见8﹒10“好勇疾贫”章。
从治国用人角度讲,孔子告诉颜渊“远佞人”,“举直错诸枉”是对的,但从处世角度讲,“远佞人”不是最高境界,最高境界是“和而不流”,又因颜渊迂讷谨厚,为人宽厚,孔子忧其过分宽仁,故而告诫其“远佞人”。
【原文】
15.12子曰:“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语译】
孔子说:“一个人没有长远的打算,就一定会有眼前的忧虑。”
【解读】
本章孔子谈忧患意识。
孔子文化的基调是强调快乐,快乐的生活,快乐的学习,快乐的工作,快乐的修炼。“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君子无一日之忧,有终身之乐。”“君子忧道不忧贫。”“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儒学之忧是忧“道”,忧“祸”,忧“患”;不是忧愁,忧闷,忧得,忧失。忧的前提要求是远虑,以忧强调远虑,是远虑之忧。《中庸》说:
“凡事豫(预)则立,不豫则废,言前定则不跲(jiá覊绊,窒碍),事前定则不困,行前定则不疚,道前定则不穷。”
《易传.系辞》告诫我们:“君子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乱。”古人关于“远虑”“近忧”的告诫甚多,我们要进一步强调的是远虑亦有远虑之道,虑有高下贤愚远近真伪之区别。如父母之爱子女,不教其自立成才,自食其力,百般呵护,使其筋骨松弛,慵散懒惰。为其积累万贯家财,原以为三代食之不尽,谁知父母撒手人环,一夜之间,挥霍殆尽,贫穷如洗,流落街头。虽有远虑,虑之不当,不如不虑,这是愚夫愚妇之远虑。如企业发展国家进步,皆应有远虑,但虑之方向不可不慎。
【原文】
15.13子曰:“己矣乎!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
【语译】
孔子说:“罢了啊!我都没有见过喜欢美德就像喜欢美色那样的人呀。”
【解读】
参见9.18章。内容相同,仅多“己矣乎”三字感叹,据《史记.孔子世家》记载:“孔子居卫月余,灵公与夫人(南子)同车,宦者雍渠参乘出,使孔子为次乘,招摇市过之。”孔子因此而感叹。
(责任编辑:侠之大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