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17.10子谓伯鱼曰①:“女为《周南》、《召南》矣乎②?人而不为《周南》、《召南》,其犹正墙面而立也与③?”
【注释】
① 伯鱼:孔子的儿子,名鲤,字伯鱼。 ②《周南》、《召南》:《诗经• 国风》第一、二两部分篇名。周南、召南都是地域名称。周南,大体是汉水流域东部。召南,大体是汉水流域西部。儒家认为这两个地区的民歌合乎礼仪,故采集入《诗经》,名为《周南》、《召南》。 ③ 正墙面:即“正墙,面墙”。正对着墙,面对着墙。意思一样。
【语译】
孔子对伯鱼说:“你学了《周南》、《召南》没有?一个人如果不学习《周南》、《召南》,那就会像面正对着墙壁站着一样(无法看见,也无法行走)了!”
【解读】
本章孔子强调《周南》《召南》的作用。
孔子教儿子,《论语》记载有两次。《季氏篇》说:“不学诗,无以言。”“不学礼,无以立。”本章又说:“女为《周南》《召南》矣乎?”《周南》《召南》是《诗经•国风》开头的两篇,“人而不为《周南》《召南》,其犹正墙面而立也与?”不学《周南》《召南》,犹如面壁而立,寸步难行,《季氏篇》说:“不学诗,无以言。”本章等于说:“不学诗,无以行。”前者概论,后者详论,前者纲,后者目。关于该诗的背景,前人猜测较多,姑据程树德《论语集释》引《论语述要》:
此章即夫子告伯鱼善处夫妇之意。周南十一篇,言夫妇男女者九;召南十五篇,言夫妇男女者十一,皆无淫荡狎亵之私,而有肃穆庄敬之德;无乖离伤义之苦,而有敦笃深挚之情,夫妇道德之盛极矣。
【原文】
17.11子曰:“礼云礼云①,玉帛云乎哉②?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
【注释】
① 云:句中语气词,有舒缓语气的作用。可不译,也可译成“呀”。下面几个“云”用法同此。 ② 玉帛(bó):指举行礼仪时用的玉器、丝织品等礼器。在孔子看来,礼乐的意义不在于只有玉帛、钟鼓等形式。
【语译】
孔子说:“礼呀礼呀,难道只是指玉帛之类的礼器吗?乐呀乐呀,难道只是指钟鼓之类的乐器吗?”
【解读】
本章孔子谈内容和形式的关系。
事物总是相对的,“文胜质则史,质胜文则野,文质彬彬,然后君子。”文质恰当而又高度的结合,合“中”之度,是最高的境界,但事实上“中而又中”的境界是很难做到,或者说根本做不到,一般说做到“中而不失其正”就已经是很高的境界了,所以孔子在“文”与“质”发生偏颇矛盾不能协调时,他更强调质,比如:“礼,与其奢,宁俭;丧,与其易,宁戚。”礼的“奢”“俭”发生矛盾时,取“俭”而去“奢”,丧礼的周备详尽与悲痛哀戚发生矛盾时,宁去其“易”而取其“戚”。当然在“礼”之有无的大原则时,孔子又取其礼,如对“子贡欲去告朔之饩羊”,孔子曰:“尔爱其羊,吾爱其礼。”又如孔子在《八佾篇》中说:“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孔子以仁为本,以礼乐为末,本章中孔子又以礼乐为本,以玉帛钟鼓为末,在文与质,本与末相对而不能协调的矛盾状态时,重主要矛盾而轻次要矛盾,这是孔子哲学“质”“文”关系的重要观点。孔子重“质”轻“文”,重本轻末。钱穆在《论语新解》中说:“玉帛,礼之所用。钟鼓,乐之所用。人必先有敬心而将之以玉帛,始为礼。必先有和气而发之以钟鼓,始为乐。遗其本,专事其末,无其内,徒求其外,则玉帛钟鼓不得为礼乐。”
【原文】
17.12 子曰:“色厉而内荏①,譬诸小人②,其犹穿窬之盗也与③?”
【注释】
① 色厉:外表严厉。内荏(rěn):内心怯懦,软弱。 ② 譬诸小人:拿小人来作比喻。③ 穿:穿洞,挖洞。窬(yú):洞。盗:上古的“盗”指小偷。
【语译】
孔子说:“外表严厉而内心怯懦的人,如果拿小人来作比喻,大概就好像挖洞穿墙偷东西的小偷吧?”
【解读】
孔子对“色者而内荏”类小人的指斥。
子夏认为对君子的观察,由远而近有三种变化。
“望之俨然”,端庄严肃,浩然一身正气,有凛然不可侵犯之势。
“即之也温”,当你走近他时,温煦和睦,如春风拂面,有蔼然长者之风。
“其言也厉”,当你与他交谈时,言辞犀利,铿锵有力,有刚毅不可撼动之力。
“色厉而内荏”者刚好与之相反,由外而内,亦有三种变化:
远望有“俨然”之气,虚张声势,故作矜持。
走近他,则呈怯懦之状,内心怯懦,腹中空虚。
与之交谈,则巧言柔佞,言辞支离,呈扭泥之态。“色厉而内荏”,欺世盗名,表里不一,犹如穿墙打洞的小偷,首鼠两端,逡巡而行。
梁•皇侃在《论语义疏》说:
“当此之时,外形恒欲进为取物,而心恒畏人,常怀退走之路,是形进心退,内外相乖,如色外矜正而心柔佞者也。”
对“内荏而色厉”者,仿子夏的话生造一句:“望之俨然,即之也弱,其言也佞。”君子是内刚毅而外柔顺,小人是外威猛而内怯弱。孔子给我们描绘的这种人,历经2500多年,仍然频频活跃在我们现实生活之中,经常在台下听某某官员作反腐倡廉的报告,未经过几天,自己却因贪污索贿而锒铛入狱,“因嫌钞票少,反致锁枷扛。”反腐倡廉的报告听得越多,孔子2500年前的话,在耳边回响就越久。“色厉而内荏”,譬如入室行窃的小偷,台上高谈阔论,台下鸡鸣狗盗,何苦来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