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判断使安金槐强压着内心的喜悦,每一根神经都随着小铲的刮探被触动着,眼前一个个清晰的夯筑痕迹令他和他的同事们兴奋不已。一切表明,这片古老而神秘的土地,处处充满玄机,其中必深藏有更大的隐情。这也是他们中每一个人所急切期待的,因为自1950年韩维周发现二里岗商代遗址以来,连续几年的考古发掘始终没有取得突破性的进展,假如这一次他们真的能够如期挖到一座大墓,那么呈现出的将是一个什么样的奇迹,谁也无法料想。
为了进一步搞清大墓的轮廓,考古人员对夯土层进行了解剖性的开沟发掘。而令人不解的是,期盼中的大墓就像是在与他们捉迷藏,迟迟不肯露出真相。继而他们在夯土层的四面同时开挖探沟,很快南、北探沟中找到了宽20余米的夯土层的尽头,但东西两端却依然不见边缘,依旧神秘地向前延伸着……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摸得着却看不到,安金槐与他的同仁被搅得一头雾水。越是困惑,越是迫切希望弄清原委,这大概正是考古工作者对此痴迷的诱惑所在。
原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党委书记王润杰介绍:因为我们当时在二里岗发掘的时候,只是发现商代遗址,就是有商代人居住过的地方,哪个地方有没有城墙不知道。所以这个地方发现了这个青铜器以后,虽然经过清理,知道这个城墙上是商代墓,商代墓下面是夯土,很硬的夯土,但是不知道是城不是城?
就安阳小屯发掘提供的信息,殷墟王陵大墓一般长约五、六十余米,深八、九米。但当时郑州白家庄发现的夯土层却已向东西两端延伸到了百米以外,依然不见尽头。处在迷惑中的考古队员在不解中抱着希望,沿着夯土层继续着他们的寻找,从100米到200米,直至300米,地下的夯土层仍然处在延伸之中……此刻,参加发掘的所有人都意识到,当初把夯土层推断为大墓的结论不能成立,因为根本不可能有如此之大的墓葬。
河南古代研究所副研究员张建中介绍:最初是怀疑是墓葬,这个时候呢怀疑它是个河堤,因为这个金水河呢是在河堤的北面流过去的,这个地方呢有这么长的一段,当时也没想着这会是城墙,想着可能是古时候人挡水用的吧,因为知道这个夯土很早。
为了证实这一结论,考古队员们沿着夯土延伸的方位一字排开,继续探寻着它的走向。在坚硬的夯土层上,每打进一铲都十分费力,但队员们依然信心十足,一个探孔接着一个探孔地向前推进,此刻谁也没有意识到正在悄然中改变着的一切……当夯土层延伸到白家庄村外,突然出现的转弯开始由东向南延伸,直到和汉代东城墙下的商代夯土叠压。面对这一超乎人们预料的现象,他们又一次陷入了迷茫中。这显然不是什么防范洪水的土坝……事态显得更加扑朔迷离,神秘莫测。
既不是大墓,又不是河堤,那么这地下夯土层的功能和作用又是什么呢?
为了破解这错纵复杂、时隐时现的迷网,发掘者们加大了对夯土层的钻探力度。结果发现夯土层的西端在穿过金水河后,由紫荆山一路向西,沿着金水大道又越过河南省委,到河南省军区南院,直至延伸到杜岭街又折向南拐,并再次穿越金水河直到与汉代旧城的西北角相衔接。这的确是一个纷繁的地下世界,它们以不容分辨的力量超越了历史,向今天的考古人发出了无声的挑战。
商代距今已有3600年,是我国历史上第二个强大的奴隶制国家。延续了近600年,历经十七世三十一王。商朝的历史以盘庚为界,分为前后两个时期。商朝前期,从商汤建国到盘庚迁殷共历九世十九王。这一时期,是商王朝建立并逐步巩固发展阶段,历时320余年。自仲丁之后因为内部权利之争和洪水所致都城始终处在了迁徙不定中。是盘庚将国都最终从奄即山东曲阜迁到了殷地,也就是今天的安阳,这便是历史上著名的“盘庚迁殷”。
当年郑州发现商代大型遗址的消息不胫而走,再一次惊动了中国考古界。就在安金槐和他的队伍困扰于错综复杂的地下迷宫之时,首任国家文物局副局长王冶秋带领著名考古学家、北京猿人头盖骨发现者之一的裴文中和中科院考古研究所副所长的夏鼐等专家来到了郑州。
发掘现场,这些中国考古界的大师们亲力亲为,在参与发掘的同时,还将自己多年积累的经验及时的传授给了当地考古工作者。他们的到来,无疑为此后郑州商代遗址的发掘及河南考古队伍的培养奠定了基础。
正是这些考古大师们给予的灵感与经验,使得安金槐从一张布满问号的大网中,找到了解读郑州商代地下夯土层的突破口。面对接二连三的迷惘,安金槐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商代城垣遗址”的想法,第一次将郑州与3000多年前的城市文明链接在了一起。
此想法的浮现竟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而且苦苦折磨着他的心智。因为在此之前,安阳殷墟数十年的考古发掘,除发现有宫殿基址、大型排水沟、大面积的祭祀坑、车马坑以及大规模的王室墓葬群外,始终没出现过城垣遗址。因此专家们普遍认为,殷商晚期国力强大,周围一些小的藩属国不足以对其构成威胁,国都的安全除利用周围水系作为屏障外,主要靠四夷和诸侯来守卫,因此不需要构筑城墙防范御敌。3300多年前的殷墟不见城墙,那么早于它数百年的郑州商代城址会有城墙么?
殷墟呢是1928年发掘的,在殷墟这个范围内一直没发现城墙,所以就有专家提出来就是商代不一定都有城墙。
考古用实物说话,有道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为了验证这些带有远古信息的夯土是否为城垣遗址,他们必须开启一条远古的通道,用事实来恢复那段已丢失许久的记忆。面对时隐时现的夯土层,安金槐与他的同仁们根据地面上露出的痕迹有意识地沿着夯土延展的方向向南、向北、向西分段开挖探沟,这一发掘过程经历了春夏秋冬,其结果发现,被叠压在历代城墙下或保留在地面上的夯土层都与白家庄延伸过来的夯土相连接。
终于有一天,安金槐回到简陋的办公室,当他把工作进展情况详细地标明在平面示意图上后,眼前猛然一亮,他发现苦苦追寻的商代夯土层,已处在了东、西、北三面的环绕中。
只要能够找到南面的那堵夯土墙,所有的问题便可迎刃而解。这一发现令安金槐欣喜若狂,他明白其结果将意味着的是什么。
河南古代研究所副研究员张建中介绍:这个时候我们已经意识到它可能是个城墙,后来我们就在,现在的城东门,城东门的南侧,又把那个城墙,城东墙又切了一段,打了一个探沟,结果证明了夯土还是向南延伸了。